她的臉歪了,需要增加一點兒活力,需要突如其來的刺激使它複原。莫爾多夫正像個肥蛤膜一樣在她面前跳來跳去,他的肉在顫抖。他滑倒後要打個滾再重新趴在地上都很費勁,於是范妮便用她的粗腳趾輕輕踢踢他。他的眼珠更凸出了,「再踢我一腳,范妮,這樣很舒服。」
這一回她狠狠給了他一腳——這一腳給他的大肚子上留下了一個永久的坑。他的臉緊貼著地毯,垂下來的軟肉在毯子的絨毛上顫動。他快活一點兒了,四處亂蹦亂跳,從一件傢具旁躍到另一件傢具旁。「范妮,你真是太棒了!」這時他正坐在范妮的肩膀上,他從她耳朵上咬下一小塊肉來,只是耳垂上的一點點,那兒是不會感覺到痛的,可她仍同死了一般——仍是一隻沒有電的蓄電池,毫無熱情。
他又撲在她腿上,趴在那兒像牙疼似的發抖,他現在已十分激動而且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的肚皮像一塊漆皮那樣發光,眼睛裡出現了一對花哨的背心紐。「扒開我的眼睛,范妮,我要更清楚地看著你!」范妮把他抱至床上,往他眼睛上滴了一點熱蠟。她在他肚臍四周擺上戒指,又在他屁股裡塞了一支體溫計。她把他安置好,他便又顫抖起來,突然他縮小了,縮得完全看不見了。
她在各處找他,在她腸子裡找、到處找。有個東西在使她發癢,可是她就是說不上那兒癢。
蛤蟆在爬牆,癢,癢。「范妮,把我眼睛裡的蠟弄出來!我要看見你!」可是范妮在哈哈大笑,笑得全身抖動不止。她身體裡的東西在使她發癢、發癢,如果找不到這個東西她就會笑死。「范妮,箱子裡裝滿了漂亮的東西。
范妮,聽見我說的了嗎?」范妮在哈哈大笑,像一條肥胖的蛆一樣笑。她笑得肚皮都鼓起來了,大腿也在發青。「啊,老天!鮑裡斯!有個東西在使我發癢。……我忍不住!」
第03章 星期日!快到中午時我離開了波勒茲別墅,當時鮑裡斯正準備坐下來吃飯,我離開是出於自覺,因為鮑裡斯看到我空着肚子坐在工作室裡的確會過意不去。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請我同他一道吃午飯,他說請不起,可那不過是藉口。反正我是出于自覺,假如他當着我的面獨自享用會不好受,那麼,同我分享他也許會更加難受。我無權去探究他的隱秘。
來到克朗斯塔特家,他們也正在吃飯,一隻野米燉小鷄。
我假裝已吃過了,可我簡直想劈手把鷄從那娃娃手中奪過來。我想我這還不是故作羞怯,這是一種反常心理。他們兩次問我願不願同他們一起吃。不!不!我連飯後的那杯咖啡也不願喝。
我很自覺、很自覺!出門時我戀戀不捨地瞥了一眼那娃娃盤子裡的鷄骨頭——上面還有肉呢。
我漫無目的地四處閒逛。到現在為止天氣不錯,比西街上擠滿了慢騰騰走路的行人,酒吧大門敞開,路邊擺着自行車。所有的肉市、菜市上都很熱閙,人人胳膊上挎着裹在報紙裡的蔬菜。這是一個美妙的天主教星期日——至少早晨是這樣。
正午時分,我餓着肚子站在所有這些瀰漫著食物香味的小巷交匯處,對面是路易斯安娜旅館。那是一座陰森的舊旅館,在從前的美好日子裡比西街的壞小子們都知道這兒。旅館和食物,而我像一個坐臥不寧的麻風病人一樣走來走去。星期天早上街上有股狂熱勁兒,別處沒有這種情形,除了紐約的曼哈頓東區或查塔姆廣常艾尚德街在沸騰,這些街東扭西拐,每個拐彎處都聚着閙哄哄的一群人。
一長列一長列拎着菜的人胃口大開、饑腸轆轆,他們四處竄來竄去,什麼都沒有,只有食物、食物、食物。簡直叫人發狂。
我經過弗斯滕伯格廣場,它又是另一番面貌。那天晚上我打這兒經過時廣場上空無一人,淒淒涼涼,森森然嚇人。廣場中央有四棵尚未開花的海欖雄樹,這是一種有智能的樹,從鋪路石中汲取養分,像艾略特的詩。老天爺在上,如果瑪麗·洛朗森願把她的同性戀女伴帶到光天化日之下,這兒便是她們親熱的好地方。
這兒全是搞同性戀的女人。不育,雜種,冷冰冰的像鮑裡斯的心。
聖日爾曼教堂旁邊的小花園裡有幾隻拆下來的奇形怪狀的雕像,這幾個怪物凶相畢露地隨時準備撲上來。坐在長椅上的是另外一些怪物——老人、白痴、跛子和癲癇病人,他們在那兒安安靜靜地打盹,等着開飯鈴響。在馬路對面的澤可藝術館裡,一個蠢貨畫了一幅宇宙的畫兒——畫在平面上。一個畫家的宇宙!儘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玩藝兒、一些小古董。
在畫的左下角竟然畫了一隻錨和一隻吃飯鐘。敬禮!敬禮!啊,宇宙!
到了下午三點左右我仍在遊蕩,肚子餓得咕咕叫。又下開了雨,聖母院在雨中朦朧如一座墳墓。滴水嘴從建築物正面頂上遠遠伸出,它們懸在那兒,像一個偏執狂人心中的固執見解。
一個長着黃色連鬢鬍子的老人走近我,他手裡拿着賈沃斯基的一本胡說八道的書。他朝我走過來時頭向後昂着,雨水打在他的臉上,金沙色的鬍子變成了稀泥。書店櫥窗裡掛着拉烏爾·迪菲的幾幅畫,畫上儘是大腿間插着玫瑰樹枝的女仆,還有論及瓊·米若哲學的專論。聽仔細了,哲學!
同一個櫥窗裡還有:《一個切成碎片的人》!
第1章 :他家人眼中的此人。第二章:他情婦眼中的同一個人。
第3章 :——還沒有
第3章 。得明天再來看第
3、
第4章 ,因為櫥窗裝飾人每天翻一頁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