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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島漁夫 - 23 /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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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島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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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一天,他們到達一個名叫塞得港的城市。所有歐洲各國的旗幟都在長旗杆的頂端高高飄揚,讓他覺得像是巴別塔①的盛會。在他四周,是閃光的大海一般的沙漠。他們靠碼頭停泊着,几乎像是停在建有許多木屋的長街中間。

自開拔以來,他還沒有如此清晰、如此靠近地觀察過外部世界,這樣的紛擾,這麼多船隻的聚會,使他覺得怪有意思。


  

①《舊約·創世記》第10一章記載:挪亞的子孫擬建造一通天的高塔,叫巴別塔,上帝使他們語言混亂,塔未建成。這裡用來形容港內聚集了各國船隻,操不同語言的水手們會合到了一起。

隨着連續不斷的汽笛聲,所有的船隻都湧人那條像壕溝般狹窄、像銀綫般隱沒在無垠的沙漠中的長長的運河。從他的桅樓上望去,這些船像是列着隊沒入平原裡。

碼頭上的人熙來攘往,身穿五花八門的服裝;着各色衣袍的人們,忙碌着,叫嚷着,忙着辦理過境或轉運。晚間,在汽笛的魔鬼般的嘯叫聲中,又混入了好多種樂器合奏攪在一起的嘈雜聲,他們演奏着熱閙的曲子,好像是為了減輕所有過境異鄉客的離愁別緒。

2天,太陽一出,他們也進入了沙漠中那條窄窄的水道,後面還跟着一長串各國的船隻。它們在沙漠中魚貫而行,整整有兩天之久;然後,另一個海展示在他們眼前,他們又回到了浩淼的大洋。

他們一直以全速行駛;這邊的海水比較暖,而且表面有紅色的斑紋,有時候,行船帶起的浪沫竟有血一般的顏色。他几乎整天獃在他的桅樓上,自個兒低聲唱着「南特的若望一弗朗索瓦」,以便憶起他的老大哥揚恩、冰島和逝去的美好日子。

有時候,在那佈滿海市蜃樓的遠景上,會出現一種色調奇異的山巒。儘管遙遠而且模糊,但所有駕船者無疑都認識這是些突出在陸地上的腳角,是世界大通道上永恆的路標。但他是個桅檣兵,像一件東西似地被運載着航行,什麼也不知道,根本不懂那無垠的海面的距離與廣度。

他只知道那可怕的遠距離一直在增加;他從高處瞧著那隆隆作響的、迅速在船後逝去的航跡,計算着這日夜不曾減緩的速度已繼續了多久,便對這一點獲得了明確的認識。

下面,在甲板上,大群的人擠在天篷下的陰涼處,困難地喘着氣。水、空氣、光線,都具有一種沉悶的、難以忍受的光輝;這些東西的永恆歡樂,似乎是對人類,對這些生命短促的有機體的嘲諷。

……有一次,在他的桅樓上,一群從未見過的小鳥引起了他的興趣,它們像一大團被風捲起的黑色塵土,落到了船上。它們任憑人們抓住,撫弄,再也飛不動了。所有的桅檣兵肩上都有這樣的小鳥。

不多一會,最疲乏的鳥兒開始死去。

……這些小小的鳥兒,在紅海可怕的陽光照射下,在桅桁上、舷窗上,成千地死亡。

它們是從沙漠的那一邊,被暴風驅趕着飛到這兒來的。因為害怕落八這一望無際的碧藍的大海,它們在最後這段筋疲力盡的飛行中,便撲向這只經過的航船。在利比亞某個遙遠的地方,它們這個種族由於感情豐富而大量繁殖。它們繁殖無度,以致多得在當地容納不下;於是那盲目的無靈魂的大自然母親,便一陣風將這些過剩的小鳥趕走,猶如過去對待一代人類那樣無情。

它們全部死在船上灼熱的鐵板上,甲板上撒滿它們小小的屍體,而昨天這些肉體裡還跳動着生命、歌唱和愛情。……西爾維斯特和其他桅檣兵把它們拾起來,拾起這些羽毛被濺濕的、黑色的小東西;他們帶著憐憫的神情把它們發藍的小翅膀攤在手掌上,然後用掃帚將它們掃進浩瀚無邊的大海……

接着又飛過一些蝗群,摩西的蝗蟲的子孫,船都被它們蓋滿了。

然後,他們又在看不見任何生物的——除了偶爾有些魚兒掠過水面——恆久不變的碧藍的大海中航行了幾天……



……大雨滂沱,上面是黑沉沉的天空;——這是印度。西爾維斯特偶然被挑選到一隻去補充裝備的小艇上,所以剛纔踏上了這塊土地。

溫暖的雨水,透過厚厚的葉叢澆到他身上,他環顧四周,見到種種奇怪的事物。到處是艷麗的綠色;樹葉長得像巨大的羽毛,路上的人都生着毛茸茸的大眼,而且都像在睫毛的重壓下快要閉上了似的。把這陣雨吹來的風,散髮着麝香和花的芬芳。


  

一些女人向他招手:這和他在佈雷斯特聽到多次的「來呀,漂亮小伙子!」差不多是一回事。可是,在這迷人的國度,她們的召喚卻格外擾亂人心而且引起肉體的顫慄。她們美麗的胸脯在身披的透明薄紗下隆起;她們的皮膚像青銅一樣光滑而呈褐色。

他還在猶豫,然而已受到蠱惑,他已經在朝前走,慢慢地,想要跟隨她們……

這時,水兵的輕輕一聲哨響,就像小鳥鳴囀的一個顫音,突然把他召回就要離去的小艇。

他趕緊跑回去,——永別了,印度美女。晚上回到海上,他仍然像孩子一樣純潔無暇。

在藍色的海上航行一周後,他們又到達了一個綠色的和下雨的國家。一大群黃種人,拿着一筐筐煤球,喊叫着,立刻擁上了船。

「那麼,我們已經到中國啦?」西爾維斯特看見他們形容古怪,留着辮子,便開口問道。

人家告訴他不是;還得耐心等一等:這兒只是新加坡。他於是回到桅樓,躲開被風揚起的黑灰,這時,成千筐的煤便急匆匆地運進了艙裡。

終於有一天,他們到達了一個名叫峴港的地方,那兒停泊着一艘名叫西爾塞號的軍艦,封鎖着港口。這就是他早已聽說自已被派去服役的軍艦,於是他連人帶行囊一起卸到那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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