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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健三郎作品集 - 75 / 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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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健三郎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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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可是,這樣一改又成什麼樣子了啊?從現在起,我在下文寫的都是森的父親的經歷和他夢想的話,所以,那些錯誤的引語和翻譯的隨心所欲,說不定也是森的父親從他欺騙代筆作者的樂趣中得來的。代筆作家這項工作的難處就在於雖然源於別人的講述,卻必須通過自己的精神和肉體把它立即寫在紙上。雖然通過這項工作我能鑽進森的父親的內心世界,洞察他的秘密,能夠暫時掌握他的一切;但是反過來,如果被森的父親佔據了我的世界可受不了。

我在什麼情況之下才模仿麥克貝斯夫人的語氣呀?譬如我看到花邊兒外電報道時,就是那樣。報紙上登着淺灰色的網眼照片,照片上照着彷彿把圓形塑料玩具放大了的機器,當中坐著我的老友馬爾卡姆·莫利阿。我記得他消瘦時好像只剩下狹窄的額頭,而現在,他戴着黑色寬框架眼鏡,蓄着髭鬚,難道不是為了掩蓋造成他肥胖的憂鬱麼?報道上這樣寫道:


  

照片中手握自行設計研製的飛碟操縱桿的是前加州大學航空機械工程教授馬爾卡姆·莫利阿三十八歲

是吧,是吧!我說過呀。無疑他就是那位原教授,我和他在加州研究所裡同事,那時我就知道他要成為原教授了。直徑二點七米,乘坐兩個人的飛碟,安裝八部二十四馬力渦輪引擎,飛行時速可達二百七十公里。據說要在一個月之內完成試飛,明年夏季通過美國聯邦航空局測試,每架售價一萬美元。

雖然通訊社的人或者是修改報道的人對馬爾卡姆計劃的前景採用有保留的文體來嘲弄,但是,我所知道的馬爾卡姆·莫利亞的信條卻與商業性的製造和販賣飛碟毫無關係。也許馬爾卡姆·莫利亞根本沒把這個物件當做什麼飛碟。時速二百七十公里,那不是說笑話麼,如此緩慢的速度怎能衝進仙女座星雲?那麼,他想用這傢伙做什麼呢?他只不過當做一種標誌才製造了這個假飛碟呀。

我在加州大學核能研究所工作時,有一天午飯時我端着自助餐的鋁盤尋找座位時,和馬爾卡姆打了個照面,那裡有兩張空椅。於是,馬爾卡姆使勁兒抓住我的上臂,叫我坐在那兒,他卻消失在熙熙攘攘的學生群中了。一會兒,他端來兩大杯牛奶,莫利亞博士便打開了話匣子,像那牛奶的泡沫一般興高采烈地談起來。

「你邊吃邊聽吧。聽說你們國家高原上的土著居民在採伐了樹木的山頂上放置了木製的大型飛機?這種保存了作為標誌的飛行器的態度和文明圈裡的人類被疏遠在PANAM和AIRFRACE①之外,形成瞭解明的對比啊。那不是把從諸神那裡學來的真正的飛行術以部族整體的想象力來表現出來的麼?」

①泛美航空公司和法國航空公司。

我被他弄胡塗了,這故事我確實聽說過,不過,那不是新幾內亞高原部族的事麼須訂正啊。

「不過,我聽太平洋戰爭時參戰的飛行員叔叔講過這樣的經歷,日軍失去了能戰斗的飛機以後,在飛機場上擺了一些木製的飛機。那也許和你們的高原部族的樹木飛機發源於同一種想象力吧。」

「我還聽說過後來情況呢。那倒是日軍的真事,不過,剛纔你講的新幾內亞高原部族的事畢竟是另外一回事,也不像你說的沒有了作戰飛機以後,為了施障眼法才做出木材和帆布的飛機。那是一種象徵,因為‘我們的軍國主義者們的基本思想就愛撥弄一些’神風'什麼的。」

「那樣的話,你就該理解我在加州飛機場上放置作為象徵的飛行物體是為了要和來自宇宙的飛行物上的」神"交感的了。那是瀕臨絶境的全人類;通過製做代表全世界的象徵來牢牢掌握在宇宙中生死的自己的舉動。

至于那位馬爾卡姆·莫利亞,他確實把好多張飛行物體設計圖拿給我看了。而且,還給我許授了前面說過的那個榮格的話:「我們經常把飛碟當做我們的投影,然而,現在,我們變成它們的投影了。我被魔法的幻燈投影成C、G榮格了,可是,由誰來操縱那架機器呀?」作為馬爾卡姆,他回答榮格的問題是容易的,他可以說是前來觀看即將覆滅的地球的神操縱那魔法的幻燈的啊。哈哈。

我找出M·M馬爾卡姆·莫利亞自製的銅版畫舊聖誕卡,按那個地址給他發去勉勵的電報:


  
These deeds must be thought

After these ways;so,it will make us mad.

馬爾卡姆·莫利亞為了實現他多年的夢想,拋棄了加州大學教授之職,決心開始他曾經創造並保持過的世界水平的航空機械學的產物雖然以今天的發展來看未免太原始24馬力×8台渦輪引擎的飛行機械的製造與銷售工作。一想這些,我也覺得單單停留在預感裡等待正式探險,那是不可能的了。可是,我對那場探險的預感卻越來越強了。

首先是做夢。我和森在夢中的探險是幫助一位被稱為「老闆」的老人,使他獲得了稱霸整個日本的政權。後來,我和森參加了他獲得政權後的慶典。那是模仿一九三三年一月三十日慶祝希特拉會見興登堡總統、納粹突擊隊員火炬遊行的慶典啊,哈哈。

望着火光的河流、聽著軍靴整齊的步伐聲,「老闆」站在京王飯店第2十層貴賓室的窗邊,連蹦帶跳,一會兒微笑一會兒噙着淚水,一會兒又放聲大笑。

當然,「老闆」的形象是受到慶典所依照的傳記事實影響而未免有些滑稽。但是,夢中的我和森,並沒有把「老闆」狹隘地限定為君臨這個國家官方領袖,他不僅是我國全民的象徵,而且也是全人類的象徵。《古蘭經》上有這樣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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