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我能讓你綳綳地硬起來。從貯材場那天到現在,時間可不短了啊!」
鳥陷入了孤立無援的陰鬱情感裡,默默地忍受着火見子的指尖在自己手上癢癢地運動。我能解釋清楚自己的事情嗎?鳥很懷疑,但無論如何,他必須做出解釋,打破僵局。
「並不是技術的問題呀,」鳥說,他把目光從火見子那充滿嚴肅與憂傷的乳房移開,「是恐懼心理的問題呵。」
「恐懼心理?」火見子說,她好像費了一番心思,想努力找出可以開玩笑的話題。
「我是害怕那又深又暗、創造出那樣一個怪孩子的地方。」鳥也想用半開玩笑語氣說,但最終結果,他的解釋還是沉重而陰鬱:「最初看到頭纏繃帶的孩子,我想到了阿波利奈爾。說起來夠多愁善感的了,但我確實覺得孩子像阿波利奈爾一樣頭部在戰場負了傷。在我完全陌生的坑坑窪窪的黑暗戰場上,他孤身奮戰,身負重傷
鳥說著,想起了自己在急救車裡流下的甜甜的淚水,那是可能獲得拯救的淚水;但是,今天,我在醫院走廊流下的恥辱的淚水,那已經是不可救藥了,我的軟弱無力的生殖器,無法面對那樣的戰場。」「可是,那只限於你和鳥夫人之間吧?這難道不是她身體恢復以後,你和她第
1次發生性關係時,你應該感到的恐懼嗎?」
「如果我和妻子重新開始的話,」鳥感到數週以後的困惑提早壓過來了。「那時候,這樣的恐懼感,再加上和自己的孩子近親相姦的感情,毫無疑問,會讓我苦惱不堪。那樣的話,我的這傢伙就算是鋼鐵做的,也得彎吧。」
「可憐,鳥。要是肯花點時間,你能列出一百條自己的自卑心理問題,來維護自己的陽萎。」
火見子嘲笑說,橫趴在鳥身旁窄窄的空間。在因為支撐着兩個人重量而像吊床似的凹下去的床上,鳥不斷地縮着身子,耳邊則不斷受到火見子壓抑的呼吸聲威脅。如果她的慾望開關已經打開,那我不能不為她做點什麼吧。可是,我的生殖器,他鼴鼠仔一樣,又瞎又軟,無法伸到那陰濕、皺褶複雜莫辨、緊緊閉鎖的暗渠深處。
默默橫臥在那裡的火見子的耳垂熱乎乎地挨到鳥的太陽穴,似乎有數千隻慾望的牛虻襲上她疲憊的身體。鳥打算用手指,或者嘴唇,舌頭,給火見子解消慾望之火的焦灼,但昨晚火見子說過那像手淫,討厭,現在如果說出自己的想法,被火見子以同樣的言辭拒絶了,那我們之間將會產生怎樣的輕蔑情緒!突然,鳥想,要是火見子屬於那種有性虐待興趣的女人,那我們總會有辦法幹得好。只要不和那災厄之源的凹坑牽連上,我什麼都可以干。即使被打,被踢,被踩,我也能心平氣和地忍受;即使喝她的尿,我可能也不會猶豫。
在至今為止的生涯中,鳥第
1次發現了自己的性受虐狂意識。他剛剛踏進羞恥感覺的深沼裡,因此,他甚至在這些小小的恥辱裡,感到了自虐的誘惑。人就是這樣傾向受虐狂的吧。鳥想。
也許應該更直率地把「人」說成「我」更合適。將來,我這個受虐狂四十歲的時候,回顧今天這一切,也許會把今天作為信仰受虐主義的紀念日。鳥極力驅趕自己的自我中心式的頽廢妄想。
「哎,鳥。」
「啊,什麼?」鳥回答。他決心接着便開始進攻。
「你呀,必須儘早破除自己製造的性禁忌。不然,你的性世界就會歪斜扭曲了呀。」
「是這樣。現在我就正在想著性受虐狂的事情呢。」鳥故意試探說。可以說是夠卑劣的,鳥期待着火見子能上性受虐狂這個詞的鈎,也伸出同樣卑劣的試探之手,回答說,我也常常想到施虐狂的事呀。
鳥連性道錯者那種捨身忘死不顧一切的正直也不具備,他剛好是立足於頽廢情緒的一端;這頽廢是羞恥感毒害的結果。
火見子驚訝地沉默了一會,並沒有深究鳥的話裡的詞語之謎,她說:
「鳥,為了克服恐懼心理,必須正確限定對象,孤立恐懼心理。」
鳥沉默不語,一時不能理解火見子的意圖。
「你感到恐懼的,是陰道、子宮這些局部部位,還是女性的整體,比如說像我這樣一個女性的整體存在?」
「我想是陰道和子宮吧,」鳥略一思忖,說,「你這樣一個存在,和我陷入的災厄並沒有直接關係,但我之所以在你的裸體前感到膽怯,是因為你有陰道和子宮,只是因為這個。」「姑且就算這樣,那麼,只要把陰道和子宮排除在外,不就可以了嗎,鳥?」火見子認真而冷靜地說。"如果你恐懼的對象只限于陰道和子宮,那麼,你必須打擊的敵人就只能住在陰道和子宮之國裡,鳥。還有,你害怕陰道和子宮的什麼呢?
「就像剛纔說的那樣,我感覺,那深深的隧洞裡,用你喜歡的詞兒說,存在着另一個宇宙。我覺得那是一個黑暗、漠漠無際、聚積着所有反人性的東西的奇怪的宇宙。一進到那裡,便陷入了另一個層次的時間體系,無法回歸,所以,我的恐懼感,有的地方很像宇宙飛行員的恐高症呢。」
鳥預感到在火見子的理論面前,自己的羞恥心將遭刺激,便企圖用韜晦策略把它甩掉,而火見子卻直截了當地追擊:「除了陰道和子宮,你覺得對女性的肉體沒有什麼恐懼嗎?」
鳥躊躇了一下,臉又漲紅了,他說:「也算不上多麼重要,乳房……」
「如果你從我背後來,應該不會引起恐懼感的。」火見子說。
「可是……」鳥想打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