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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的沉淪 - 53 /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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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的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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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眼睛看著別處,避開他的視線,吞吞吐吐地說住在這兒太淒涼了。所以她想……或許她很快就會離開這裡……去旅行幾天。

「自然是到莫爾旺去嘍‧……全家團聚嘛!……」他盡情發泄着心中的妒火:「你為什麼不乾脆地說你要去找你的囚犯,同他一起生活……這是你一直夢寐以求的……好吧,滾回你的豬窩去吧……婊子和囚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還一直好心好意地想把你拉出泥坑呢。」


  

她沉默着一動不動,低垂的睫毛間透出洋洋得意的光。他用野蠻凌辱的語言罵得她越凶,她越顯得驕傲,嘴角的抽動也越強烈。他隨即又大談自己的幸福,高尚純潔的愛情,青春的愛情是惟一真正的愛情。噢!一個正派女人是個睡着多麼舒服的溫柔枕頭啊!……突然,他話題一轉,壓低聲音,彷彿羞於啟齒似的:

「我剛纔碰見你的伏拉芒了。他昨晚住在這兒?」

「是的,天晚了,下着雪……他在沙發上睡了一覺。」

「你撒謊,他睡在這兒……只要看看床,看看你就知道了。」

「那又怎麼樣呢?」她逼近他的臉,灰色的大眼睛閃着放蕩不覊的光……「我怎麼知道你會來‧……你消失得無影無蹤,我還有什麼顧慮的呢‧我悲傷、孤獨、厭倦了一切……」

「你這個水性楊花的東西!……你同一個正直的男人一起生活了這麼久還是這樣!……你們一定很放縱吧?……啊!真骯髒!……」

她看著他一拳揮來,卻並不躲避,讓它結結實實地打在臉上,隨後她發出一聲痛苦的、快樂的和勝利的大叫,向他撲過去,一把抱住他:「親愛的,親愛的……你還愛我……」他們一起滾到了床上。

傍晚時分,一列快車轟隆隆地駛過,他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他睜開眼,半天恢復不過意識來,他一個人躺在這張大床上,四肢無力,好像經過長途跋涉似的。下午落了一場大雪,在一片空寂中,他可以聽見雪花在消融,從牆上窗上滑下來,從屋頂上滴下來,有時,滴在壁爐燃燒的焦炭上,發出噼啪聲。

這是什麼地方‧他在這兒做什麼‧漸漸地,在小花園的反光中,他看見小房間裡一片雪白,光從下面照進來,芳妮的大畫像正好對著他,於是他毫不驚詫地記起了自己的墮落。他一走進這個房間,站在這張床前,他就感到自己又被俘獲了,身不由己;這些被縟像深淵一樣誘惑着他,他心想:「如果此刻我再掉進去的話,我將萬劫不復了。」終究還是掉進去了。他悲傷厭惡自己的軟弱,同時卻又感到一種輕鬆,因為他想著再也不必費心逃出泥潭了。

可悲的是他覺得很舒服,就像是一個傷口淌着血的人,倒在一個糞堆上等死,他已沒有力氣痛苦和掙紮了,身體裡的血汩汩地往外流,他躺在溫暖柔軟散髮着惡臭的糞堆裡感覺渾身舒服。

他此刻所能做的唯一的事非常可怕,但很簡單。背叛伊琳娜再次回到她身邊,試着組建一個德玻特式的家庭‧……雖然他已墮落得很深,但還沒到這種地步……他要給布其勒,第1個研究和描述心理疾病的偉大的生理學家寫信,向他提供一個可怕的病例,他生活中的故事,從他第1次遇見這個女人,她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直到那一天,他相信自己已經得救,已經在快樂和幸福的陶醉中,而她又用過去的魔力再次抓住了他,在那可怕的過去中,愛情所占的位置小得可憐,不過是被軟弱的天性和侵入骨髓的淫蕩所支配……

門開了……芳妮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唯恐吵醒他。他從眼皮縫裡看著她,敏捷而強壯,容光煥發,在爐子邊暖她在花園的雪堆裡打濕的雙腳,時而微笑着回頭看他,這微笑是從早晨他們吵閙時就帶著的。她走過來,拿起了放在老地方的馬里蘭煙草盒,捲了一支菸,正要離去時,他拉住她。

「你沒睡?」

「沒有……坐這兒……咱們談談。」

她坐在床邊,對他那嚴肅的口吻有些吃驚。

「芳妮……咱們一起離開這兒吧。」

一開始她以為他在開玩笑,是在試探她。但從他談到的細枝末節裡她很快明白了他是認真的。在阿里卡有一個空缺。他將申請這個職位。

兩個禮拜後就可以出發,時間正好夠他們把行李收拾妥當……


  
「那你的婚禮呢?」

「不要再提這件事了……我所做的事無可輓回……我清楚地知道結婚的事泡湯了,我離不開你。」

「可憐的小寶貝!」她黯然溫存地說,但也帶著點輕蔑。吸了兩三口煙,她問道:

「你說的那個國家遠嗎?」

「阿里卡‧……很遠,在秘魯……」他又低聲補充了一句:「伏拉芒是不能到那兒去找你的……」

她若有所思地、神秘地坐在煙霧中。他一直握著她的手,撫摩她赤裸的胳膊,被小屋四周滴滴答答的雪水淅瀝聲所催眠,他閉上眼睛,又輕輕沉進了泥潭深處。

最後一夜帶著永遠的遺憾絶望地離去

葛辛來到馬塞已經兩天了,芳妮說定到這兒來與他會合,然後他們一起登船。像所有那些即將啟程的人一樣,葛辛感到煩躁、緊張,心已經起航。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兩個頭等艙的船票已經訂好了,為阿里卡副領事和他嫂嫂留着;此刻他正在旅館小房間的破樓板上踱來踱去,焦急地等待着他的情人和開船的日子。

因為不敢出門,他只能在房間裡踱來踱去,焦躁不安。他就像一個罪犯或者一個逃兵,一上街就心驚肉跳,在擁擠嘈雜的馬塞的街道上,他覺得他的父親和老布其勒隨時會從任何一個街角冒出來,伸手抓住他的肩膀,重新把他捉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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