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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知外面尚未生釁,內廷卻已啟嫌,呂太后所立的少帝,起初是年幼無知,由她播弄,接連做了三四年傀儡,卻有些粗懂人事,往往偷聽近侍密談,得知呂後暗地掉包,殺死自己生母,硬要他母事張後。心中一恨,口中即隨便亂言,就是張後平時教訓,也全不聽從,且任性怒說道:「太后殺死我母,待我年壯,總要為我母報仇!」志向倒也不小,可惜鹵莽一點。這種言語,被人聽著,當即報知呂太后,太后大吃一驚,暗想他小小年紀,便有這般狂言,將來還當了得,不若趁早廢去,結果了他,還可瞞住前謀,除滅後患。當下誘入少帝,把他送至永巷中,幽禁暗室,另擬擇人嗣立。
遂發出一道敕書,偽言少帝多病,迷罔昏亂,不能治天下,應由各大臣妥議,改立賢君。陳平等壹意逢迎,帶領僚屬,伏闕上陳道:「皇太后為天下計,廢暗立明,奠定宗廟社稷,臣等敢不奉詔!」說著,復頓首請示。呂太后尚令群臣推選,叫他退朝協議,議定後陳。大眾奉命退出,互相討論,究未知太后屬意何人,不敢擅定。
畢竟陳平多智,囑託宮中內侍,密向太后問明,太后卻已意有所屬,欲立恆山王義,就是前日的襄城侯山。山為恆山王不疑弟,不疑夭逝,山因嗣封改名為義。一經太后授意內侍,轉告群臣,群臣遂表請立義,由太后下詔依言,立義為帝。又叫他改名為弘,且將幽禁永巷的少帝,置諸死地,易稱弘為少帝。
弘年亦幼,呂太后仍得臨朝,所有恆山王爵,令軹侯朝接封。已而淮陽王強亦死,壺關侯武繼承兄爵,嗣為淮陽王。
獨呂王嘉驕恣不法,傲狠無親,連太后都看不過去,因欲把嘉廢置,另立呂產為呂王。產本嘉叔,即呂台胞弟。以弟繼兄,已成當日慣例,偏呂太后假托公道,仍欲經過大臣會議,方好另封,所以延遲數日,未曾立定。適有一個齊人田子春,來游都下,察知宮中情事,巧為安排。
一來是為呂氏效勞,二來是為劉氏報德,雙方併進,也是個心計獨工的智士。先是高祖從堂兄弟劉澤,受封營陵侯,留居都中,子春常到長安,旅次乏資,輓人引進澤門,立談以下,甚合澤意。澤屢望封王,子春允為畫策,當由澤贈金三百斤,托他鑽謀。不意子春得了厚贈,飽載歸齊,澤大失所望,但還疑他家中有事,代為曲原。
偏遲至二年有餘,仍無音信,乃特遣人到齊,尋訪子春,責他負友。子春正得金置產,經營致富,接到來使責言,慌忙謝過,且托使人返報,約期入都。待使人去後,也即整備行裝,挈子同行。既至長安,並不向澤求見,卻另賃大宅住下,取出囊中金銀,賄託大謁者張釋密友,為子介紹,求居門下。
釋本是閹人,因得寵呂後,驟致貴顯,他心中也想羅致士人,倚作爪牙,一聞友人薦引田子,便即慨允收留。田子得父秘授,諂事張釋,買動歡心,即請釋到家宴飲。釋絶不推辭,昂然前往,到了子春賃宅,子春早盛設供張,開門迎接。待至釋緩步登堂,左右旁顧,見他帷帳器具,無不華麗,彷彿與侯門相似,已是詫異得很,及餚核上陳,又皆件件精美,山珍海錯,備列筵前,樂得開懷暢飲,自快老饕。
飲至半酣,子春屏人與語道:「仆至都中,見王侯邸第百餘,多是高皇帝的功臣,惟思太后母家呂氏,亦曾佐助高帝,立有大功,並且誼居懿戚,理應優待,今太后春秋已高,意欲多封母家子侄,但恐大臣不服,止立呂王一人,今聞呂王嘉得罪將廢,太后必且另立呂氏,足下久侍太后,難道未知太后命意麼?」張釋道:「太后命意,無非欲另立呂產呢。」子春道:「足下既知太后隱衷,何不轉告大臣,立刻奏請?呂產若得封王,足下亦不失為萬戶侯,否則足下知情不言,必為太后所恨,禍且及身了!」田生之請封呂產,實是為劉澤着想,略跡原心,尚屬可恕。張釋驚喜道:「非君提醒此意,我且失機,他日得如君言,定當圖報。」子春謙遜一番,又各飲了好幾杯,方纔盡歡而別。
不到數日,即由呂太后升殿,問及群臣,決意廢去呂嘉,改立他人。群臣已經張釋示意,便將呂產保薦上去,太后甚喜,下詔廢呂王嘉,立呂王產,至退朝後,取出黃金千斤,賞與張釋。釋卻不忘前言,分金一半,轉贈田子春。子春堅辭不受,釋愈加敬禮,引為至交。
嗣是常相往來,遇事輒商。子春方得做到本題,乘間進言道:「呂產為王,諸大臣究未心服,看來須要設法調停,才得相安。」釋問他有何妙法?子春道:「現今營陵侯劉澤,為諸劉長,雖得兼官大將軍,究竟未受王封,不免怨望。足下何不入白太后,裂十餘縣,封澤為王?澤得了王封,必然心喜,諸大臣亦可無異言,就是呂王地位,也因此鞏固了。」釋甚以為然,便去進白太后。太后本不欲多封劉氏,此時聽了釋言,封劉就是安呂,不為無計,並且澤妻為呂媭女,婚媾相關,當無他患,乃封劉澤為瑯琊王,遣令就國。子春為澤運動,已得成功,方自往見澤,向澤道賀。澤已查知封王原因,功出子春,當即下座相迎,延令就坐,盛筵相待。
子春飲了數觥,便命撤席。澤不禁動疑,問為何事?子者道:「王速整裝登程,幸勿再留,仆當隨王同行便了。」澤尚欲再問,子春但促他速行,不肯明言。故意弄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