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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以險阻得存者,謂所敵者同,力足自固,苟其輕重不齊,強弱異勢,則智士不能謀,而險阻不可保也。蜀之為國,非不險也,高山尋雲霓,深谷肆無影,束馬懸車,然後得濟,皆言一夫荷戟,千人莫當,及進兵之日,曾無藩籬之限,新將搴旗,伏屍數萬,乘勝席捲,徑至成都,漢中諸城,皆鳥棲而不敢出,非皆無戰心,力不足以相抗也。至劉禪降服,諸營堡者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隘,不過劍閣,山川之險,不如岷漢,孫皓之暴,侈于劉禪,吳人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晉兵眾,多於前世,資儲器械,盛于往時,今不于此平吳,更阻兵相守,征夫苦役,日尋干戈,經歷盛衰,不可長久,宜乘時平定以一四海,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陸俱下,荊楚之眾,進臨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揚青兗,並會秣陵,鼓旆以疑之,多方以誤之,以一隅之吳,當天下之眾,勢分形散,所備皆急,一處傾壞,上下震盪,雖有智者,不能為謀。況孫皓恣情任意,與下多忌,將疑于朝,士困于野,平常之日,獨懷去就,兵臨之際,必有應者,終不能齊力致死,已可知也。
又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楯,不如中國,唯有水戰,是其所長,但我兵入境,則長江非復彼有,還保城池,去長就短,我軍懸進,人有致節之志,吳人戰于其內,徒有憑城之心,如此則軍不逾時,克可必矣。乞奮神斷,毋誤事機,臣不勝櫜鞬待命之至。
這表呈上,武帝很為嘉納,即召群臣會議進止。賈充荀勖馮紞,力言未可,廷臣多同聲附和,且言秦涼未平,不應有事東南。武帝因飭祜且緩進兵。祜復申表固請,大略謂:「吳虜一平,胡寇自定,但當速濟大功,不必遲疑。」武帝終為廷議所阻,未肯急進。祜長嘆道:「天下不如意事,常十居八九,當斷不斷,天與不取,恐將來轉無此機會了。」既而有詔封祜為南城郡侯,祜固辭不拜。平時嘉謨入告,必先焚草,所引士類,不令當局得聞,或謂祜慎密太過,祜慨然道:「美則歸君,古有常訓。
至若薦賢引能,乃是人臣本務,拜爵公朝,謝恩私室,更為我所不取呢。」又嘗與從弟琇書道:「待邊事既定,當角巾東路,言歸故里,不願以盛滿見責。疏廣見漢史。便是我師哩。」如此志行,頗足令後人取法。咸寧四年春季,祜患病頗劇,力疾求朝,既至都下,武帝命乘車入視,使衛士扶入殿門,免行拜跪禮,賜令侍坐。祜仍面請伐吳,且言:「臣死在朝夕,故特入覲天顏,冀償初志。」武帝好言慰諭,決從祜謀。
祜乃趨退,暫留洛都。武帝不忍多勞,常命中書令張華,銜命訪祜。祜語華道:「主上自受禪後,功德未著,今吳主不道,正可弔民伐罪,混一六合,上媲唐虞,奈何舍此不圖呢?若孫皓不幸早歿,吳人更立令主,雖有眾百萬,也未能輕越長江,後患反不淺哩。」華連聲贊成。
祜唏噓道:「我恐不能見平吳盛事,將來得成我志,非汝莫屬了。」華唯唯受教,復告武帝。武帝復令華代達己意,欲使祜臥護諸將。祜答道:「取吳不必臣行,但取吳以後,當勞聖慮,事若未了,臣當有所付授,但求皇上審擇便了。」未幾疾篤,乃舉杜預自代。預已起任度支尚書,應第二回。至是因祜推薦,即拜預為鎮南大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預尚未出都,祜已疾終私第,享年五十八。
武帝素服臨喪,慟哭甚哀。是時天適嚴寒,涕淚沾着鬚鬢,頃刻成冰,及禦駕還宮,特賜祜東園秘器,並朝服一襲,錢三十萬,布百匹,追贈太傅,予謚曰成。
祜本南城人,九世以清德著名。補述籍貫,以地表人,本書著名人物,概用此例。自祜出鎮方面,起居服食,仍守儉素,祿俸所入,皆分贍九族,或散賞軍士,家無餘財,遺命不得厚殮,並不得以南城侯印入柩。武帝高祜讓節,許複本封。
原來祜曾受封巨平侯,巨平系是邑名,與南城不同。襄陽百姓,聞祜去世,追憶遺惠,號哭罷市。祜生前在襄陽時,好游峴山,百姓因就山立祠,歲時享祭,祠外建碑,道途相望,相率流涕,後來杜預號此碑為墮淚碑。太傅何曾,同時逝世。
曾性頗孝謹,整肅閨門,自少至長,絶意聲色,晚年與妻相見,尚各正衣冠,禮待如賓。惟阿附賈充,無所建白,自奉甚厚,一食萬錢,尚謂無下箸處。博士秦秀,為曾議謚,慨語同僚道:「曾驕侈過度,名被九域,生極恣情,死又無貶,王公大臣,尚復何憚?謹按謚法,名與實異曰繆,恬亂肆行曰醜,可謚為繆醜公。」恰也爽快。
武帝憶念勛舊,不欲加疵,仍策謚為孝。比羊叔子何如?正擬舉兵伐吳,忽聞涼州兵敗,刺史楊欣,又復戰死,武帝又未免躊躇,仆射李熹,獨舉匈奴左部帥劉淵,使討樹機能,侍臣孔恂諫阻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劉淵豈可專征?若使他討平樹機能,恐西北邊患,從此益深了。」武帝乃不從熹言。
看官聽著!劉淵是西晉禍首,小子既經敘及,不得不詳為表明。從前南匈奴與漢和親,自稱漢甥,冒姓劉氏。魏祖曹操,曾命南匈奴單于呼廚泉,入居并州境內,分匈奴部眾為五部。左部帥劉豹,系呼廚泉兄子,部族最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