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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文幹這時正抱著他的愛妾,在那裡沉酣于好夢之中。忽聽得房門外有人叫喚,不覺驚醒,怒道:「什麼人,這時候還有什麼事?」王得貴道:「總長果然在家,我們奉了大總統和統領的緊要命令,特來請總長去商議要事。」羅文干怒道:「這早晚還有什麼事?你去回覆總統,說我明天早晨,再來商議罷。」王得貴道:「這不行!統領說過,今天非請總長一到不行。」羅文干更怒道:「什麼話?我不去,他待怎樣?」他的愛妾這時已被他驚醒,見羅文乾髮怒,忙勸道:「人家這樣要緊來請你,定有了不得的急事,你不去,豈不誤了事啦?」羅文干聞着美人口中一絲絲的香氣,吹到鼻孔中來,不覺酥了半邊,立刻很溫柔的笑道:「一時生氣,卻把你驚醒了,這又是誰的不是啦?」他那愛妾也斜着眼道:「別胡說啦,還不起來,別誤了國家的緊要事呢!」羅文干被催不過,只得勉強着衣下床,開出門來,只見房門口立着三個軍人,和自己一個門房。不覺又發怒,罵那門房道:「什麼人,也不問個明白,也不先來請示,就糊里糊塗的帶進來。」門上應了幾個是道:「小的和他說過,再三攔他不住咧。」羅文干又很生氣的看著王得貴道:「你說有什麼事?」王得貴行了一個軍禮道:「統領教咱來請總長即刻過去。」羅文幹道:「什麼事,這樣要緊?你回去說,夜深了,有什麼事,請你們統領明天到部裡來找我罷!」王得貴道:「這不行,我們統領奉了大總統的命令,說非請到總長不可。」羅文干又怒又奇的說道:「什麼話!非去不可!你們統領奉了大總統的命令,幹我甚麼?我又不奉到大總統什麼命令,非去不可,這不是笑話嗎?」王得貴道:「回總長的話,大總統的命令,就是教總長非去不可的。」羅文幹道:「我不懂你的話,你說……」羅文干說到你說兩個字,便沉吟着,看著王得貴,等王得貴回話。王得貴知道不和他說個明白,他是不肯去的,便掏出一張公文來道:「請總長瞧這一張公文,就知道了。」羅文干拿着公文看時,只見上面寫着兩行字道:「奉大總統手諭,準眾議院議長吳景濂、副議長張伯烈函開:『財政總長羅文干,訂立奧國借款展期合同,有納賄情事,請求諭飭步兵統領,捕送地方檢察廳訊辦。』等由,準此,仰該統領即便遵照,將該總長捕送京師地方檢察廳拘押,聽候訊辦。此諭等因,奉此,合亟令仰該排長即便前往將羅文幹一名拘捕前來,聽候函送檢廳訊辦,切切毋延!此令。」羅文干看完,方纔恍然大悟道:「好好!原來有這麼一樁事,好好!我就和你同走。」說著,便叫人備汽車,和王得貴一同到了步軍統領衙門裡,步軍統領連夜就備文把他送到地方檢察廳裡去了。還有一位財政部的庫藏司長黃體濂,同時也被捕送檢察廳。
第二天,國務總理王寵惠,外交總長顧維鈞,內務總長孫丹林,陸軍總長張紹曾,農商總長高凌霨,交通總長高恩洪等,得了這個消息,真是物傷其類,彼此備位閣員,卻無端被總統捕去了一個,如何不憤怒着急?立刻相互打電話,商議了一回
,便開了一個府院聯席會議,在會議席上,先請黎總統宣佈經過事實。黎總統把事情說過以後,高恩洪首先起立說道:「這件事實是總統違法,無論總長犯了什麼罪,除卻司法機關以外,總統怎麼可以叫步軍統領捕人?此卻是據理而言。何況現行的是責任內閣制,假使大總統隨意可以捕人,我們這閣員還幹得了嗎?」高恩洪坐下以後,孫丹林、顧維鈞等也先後立起來發言,責備黎元洪,以為總統違法。黎總統原是個忠厚長者,被他們群起而攻的責備起來,竟一句也不會分辯。
張紹曾看不過意,便立起來排解道:「事情已經過去,這時說也無益,不如大家討論一個補救的辦法罷!」高恩洪道:「怎樣補救?我們內閣總辭職就完了。」顧維鈞道:「現在也沒別的法兒,吳、張既為告密,當然該負責任,只請總統下一個命令,叫法庭依法辦理,實則嚴懲,虛則反坐,看他們敢不敢擔當?」眾皆贊成。當下便照此意擬了一個命令,請黎總統蓋印發表。
聯席會議剛散,這消息已給吳景濂、張伯烈知道,連忙又趕到公府裡來,阻止黎總統蓋印。黎總統這時,已弄得全無主見,聽了這面好,聽了那面也好。吳、張如此說,便把命令擱下不發表了。這件事別的不打緊,卻觸怒了一位太歲爺吳佩孚將軍,立刻拍電痛斥黎總統違法。
張紹曾先提出辭職,王寵惠、顧維鈞、孫丹林、湯爾和、李鼎新、高恩洪等雖不辭職,卻拍了一個通電,大略道:
總統違法,拘捕閣員,十九日府院聯席會議所擬命令,又因議員包圍總統,不令蓋印。責任內閣制完全破壞,待羅案解決,即全體辭職,以謝國民。
羅文干在獄中,也呈請總統,將吳景濂告密案,下令交法庭辦理。黎總統對於別的,倒不甚注意,只有吳太歲爺這一電,卻有些受不住。隔了一天,便派孫寶琦、汪大燮、黃開文、廕昌四位大老,親到地方檢察廳裡,把這位羅總長從獄裡迎接到公府禮官處居住。想不到這位太歲爺的恩主曹錕,偏似和這位太歲故意為難似的,反而發了一個電報,列舉羅文干五罪,請中央組織特別法庭,或移轉審訊,徹底根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