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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中山率領永豐、楚豫、豫章、廣玉、寶璧各艦,由海心岡開到三山江口,已經天色微明,各艦先向車歪炮台粵軍的陣地。粵軍發炮還擊。當時艦隊炮少,粵軍佈置既密,大炮又多,各艦長雖然進攻,而甚為惶恐,進退莫決。中山奮然曰:「民國存亡,在此一舉,今日之事,有進無退。」意氣振山嶽。說完,即令座艦先進,再令各艦繼續往前奮勇衝突。不料艦隊剛到炮台附近,粵軍預先佈置在那裡的兩營野炮隊,立即炮彈齊發,向艦隊注射。艦隊猛攻多時,終因陸上的部隊太少,只攻克東廊一岸。
各艦通過時,都受微傷,只有座艦,連中六彈,受傷最重。士兵死傷更多,不能久持,只得直開到白鵝潭,準備召集各艦,以圖再舉。
恰好又有永翔、同安各艦來附義討逆,中山甚喜。當時商人恐怕在此開戰,頗生恐慌。稅務司夏竹和西人惠爾來見中山,相見畢,夏竹先問道:「總統來此,是否避難?」中山正容道:「我是中華民國的總統,此地是中華民國的領土,我當然可以自由往來,怎麼說是避難?心能持重,語自得體。你說的什麼話,真使我絲毫不懂了。」題目正大。夏竹支吾道:「並非多問,因此地是通商港,接近沙面,惟恐一旦發生戰事,牽動外國戰艦,發生交涉,所以我請總統不如暫時離開廣州,可以不使商業發生影響。」此輩但知奉承資本家、帝國主義耳,他何所知!中山怫然道:「這話是你所應說的嗎?我生平只知公理和正義,不畏強權,不服暴力,決不怕無理的干涉的。」剛和夏竹卑鄙的心理相反。
夏竹默然。惠爾在旁看了,不覺肅然起敬道:「總統真中國人中之愛國奇男子,誰說中國沒有人才呢!我今日才見總統的大無畏精神咧。」真心佩服。夏竹聽了這話,更覺慚愧,便和惠爾一同致敬而退。
兩人去後,又有海軍總長湯廷光來信,請求准予調解。中山當時便寫了一封回信,大略說道:
專制時代,君主尚能死社稷,今日共和國家,總統死民國,分所應爾。如叛徒果有悔禍之心,則和平解決,吾亦所願也。
第二天,中山正在慰勞海軍將士,忽接湯廷光送來議和條件,完全以敵體相視,並以次日十二點鐘為限。中山毅然令秘書起草,復絶調停。信內有最扼要的幾句話道:
葉逆等如無悔過痛改的誠意,即如來函所稱,准以明日十二時為限可也。
各士兵聽了這事,十分憤激,爭着要見中山,情願出死力討賊。中山慰諭道:「昨天各艦通過車歪炮台時,忠勇奮發,殊堪嘉尚。中國海軍,如都能夠象昨天那樣勇往直前,殺敵致果,則前途實有無窮希望。現在雖在危迫之中,還能如此勇敢向義,叛逆之徒,必然被我們討平,不過時間問題。
諸君何必急急於一戰咧。」能使軍人如此,先生之德行,豈易多見?各兵士始含憤而退。
此時又有水上警察廳所轄的廣亨、廣貞兩艦,前來效順。不料開到車歪炮台附近,被粵軍炮火截住,兩艦抵抗了幾個鐘頭,因艦力薄弱,不能通過,只得和東廊附近陸上的各部隊,一齊退到江門。中山得了這消息,正和幕僚談論讚歎,忽然汪精衛來見,中山問他有什麼事?精衛道:「剛纔得到一個確實的消息,據說叛軍在韶關大敗,我滇軍確已佔領芙蓉山、帽子峰等要害,推進甚速,所向無敵。……」精衛剛想說下去,忽然張俠夫匆匆進來說道:「奇怪之至!剛來附義的永翔艦,不知如何,又升火要離開這裡了。
又不先來稟白一聲,不知是何道理?」精衛道:「我剛進來時,聽說是溫司令來召他去的,不知道是否確實?」張俠夫道:「我們該截留住他,別讓他離開為是。」中山道:「他既稱有溫總司令的命令,且由他去罷,不必阻當。」先生一味從容。又回顧精衛道:「你且說你韶關的消息。」精衛道:「我軍的飛機隊,聽說也已經飛過韶關,在馬霸、河頭等地方拋擲炸彈,命中的很多。現在省城叛黨,都有遁逃的現象,韶關大概指日便可被我軍克複了。」
正是:
歲寒方知松柏勁,世平安識忠臣心。
未知此說究竟可靠與否,且看下回分解。
智者每流于刻,仁者恆失之愚。中山處事,果敢敏決,待物尤極寬仁,而待物寬仁之中,又常含智計,而果敢敏決之中,亦常含寬仁,如言不究葉、李已往之罪,智計也,而有寬仁在焉,其不泥永翔之行,與含容溫樹德,不欲士兵拒之,寬仁也,而有智計在焉。讀者苟能細細繹之,則雖不能親炙中山,而其兼有智仁勇之偉大人格,亦可于想象中得之矣。
第一百三十八回離廣州乘桴論時務 到上海護法發宣言
卻說李烈鈞、許崇智、梁鴻楷、黃大偉、朱培德各部軍隊,在江西的戰事,本來節節勝利,已經佔領贛南各地,蔡成勛雖代陳光遠節制江西軍隊,也無法抵抗。孫中山發信催促回軍平亂的那日,李烈鈞正在猛攻吉安,和沈鴻英的部隊劇戰,以後蔡成勛、周蔭人等部隊,也加入前線,北軍陡然增加了許多生力軍,氣勢大振,因此北伐軍不能長驅直上。好在湖南陸軍第六混成旅長陳嘉祐所部的一旅,也幫着李軍助攻,還能維持個勢均力敵,想不到廣州政局變動的消息傳來,頓時使北伐軍生了內顧之憂,只得撤退回粵。陳氏之肉,真不足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