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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覲光自帶衛隊數十名,潛乘廣利兵輪,至北海登岸,經過廉州,直抵南寧。南寧即粵西省會,將軍陸榮廷,就此駐紮。前清以桂林為省會,民國始移至南寧。龍覲光已入省城,並未見榮廷出迎,至投刺入見,尚在客廳中坐候多時,好容易盼到主人,還是緩步進來,差不多有重病模樣。
當下行過常禮,略敘寒暄,但聞榮廷低聲道:「兄弟近日,適患心疾,晝不得安,夜不得眠,害得精神困憊,幾難支持,親翁此來,有失遠迎,幸勿見罪!」龍覲光道:「曾否延名醫診治?」榮廷道:「醫生亦診過數次,可奈服藥少效。」心病還須心藥醫,豈尋常醫生可以療治?龍覲光道:「目下滇、黔謀變,粵西正當要衝,兄弟奉命西行,全仗親翁協助,偏偏尊體違和,如何是好?」他正為你生病。榮廷答道:「弟正為此事煩躁,益覺寢饋不安,添了好幾分賤恙,醫生說須靜心調養,方可漸瘥。親翁來得正好,一切軍事,好憑大才調度,弟可向中央請假數旬。」覲光道:「粵東亦有亂事,軍隊只堪自顧,兄弟帶來的兵士,不過三四千名,奉中央命令,飭在此處招添十營,且聞親翁處亦令招募,想親翁總也接洽呢。」榮廷半晌才答道:「命令是已經接到了,只因有病在身,不能親募,現已托王巡按使代理,親翁若有教言,請直接與他面談罷。」說著,用手捫心,並皺着兩眉,似有無限的痛苦。那時覲光不便多談,只好起座告別道:「親翁且自休養,弟且到王巡按處,商議軍情便了。」急驚風碰着慢醫生,真也沒法。榮廷也不輓留,隨送出廳。覲光用手相攔,請他不必遠送,榮廷也即止步,只道了「簡慢」兩字。待覲光出門,即展顏入內,自不消說。
覲光轉至巡按使署,巡按使王祖同,忙即迎入,兩下晤談,述及募兵辦法。王祖同道:「粵西磽瘠,公所深知,欲要募兵,先需軍費。前日陸將軍召弟商議,委弟籌款墊發,且令弟代行招募,弟正為此事躊躇呢。」又是一個為難。
覲光見他支吾情狀,不由的躁急道:「救兵如救火,不容遲緩,況政府已有明令,餉械由中央接濟,尊處能籌款墊付,不消幾日,便可由中央匯到,一律給還了。」王祖同道:「兄弟也這般想,但急切提不出這種現款,也是沒法,昨已馳電達京,催解匯款去了。」覲光道:「募兵已有地點麼?」祖同道:「已借軍械局開辦。」覲光道:「我且去一觀,何如?」祖同說了「奉陪」二字,便與覲光一同出署,至局所中巡視一周。
但見臨武將軍行轅,已經設着,覲光便就此寄居,祖同自行返署。
看官道這陸、王二人,究竟是甚麼意見呢?原來陸氏宗旨,是完全的保障共和,反對帝制,且已接着岑春煊及梁啟超等密函,勸他聯絡滇、黔,勉圖獨立,他已怦怦欲動,只因餉械未足,不便冒昧舉事,並且長子裕勛,在京為官,一或發難,未免投鼠忌器,所以託詞心疾,請假養痾;獨王祖同是騎牆人物,袁氏曾命他會辦軍務,監察老陸,他持着中立態度,兩面敷衍,此次對付覲光,也是這番手段。最好是這種手段。覲光在局募兵,起初是京款未到,只好靜坐以待,及款已匯至,趕緊招募,偏桂人不甚踴躍,每日來局報名,多不過百人,少僅數十人,任你龍將軍如何勸導,也一時不能成軍。忽一日,由貴來電,龍濟光已擊退亂黨,解惠州圍,中央加封濟光為郡王。
插入粵事,較省筆墨。覲光也為心喜,當即發電道賀,並商令酌撥粵軍,由海道來南寧,以便即日赴滇等語。嗣得覆電,略言:「惠州雖然得捷,亂黨仍然蔓延,隨在需防,無兵可撥,赴滇軍請自行募足」云云。於是覲光無援可恃,且又不便久留,只好把新募各兵,檢點起來,約得四千名,加入前時帶去的粵軍,共計得八千人,新舊合組,得二十營,號稱一萬二千,分作五路,令李文富為前鋒,率兵千五百名,由百色進發。
黃恩錫率兵千五百名,間道出廣南,會合李軍,進攻剝隘,再令粵西軍官張耀山、呂春綰,各率兵兩千,作為前後兩路的援應,並令侄兒體乾,統領兩軍,稱為
第三第四隊;又另遣朱桂英率兵千人;入窺黔邊,牽制黔軍援滇。覲光仍駐節 南寧,滿望着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小子有詩嘆道:
士甘焚死不封侯,氣節銷磨一代羞。
爭說兩龍跨粵海,為何甘作順風牛?
覲光既遣發各軍,當然奏報中央,欲知後事,且看下回。
上半回是敘述內情,繳足上回文字,下半回是敘述外事,暗啟下回文字。觀內情之矇蔽,已知袁氏之難乎為帝,觀外事之潰散,尤知袁氏之不能為帝。洪姨愛姬也,而欺之,陸榮廷,良將也,而亦欺之,余如安女士之朋比為奸,王巡按之模棱兩可,更不必問。內外交構,何事可成?故本回雖顯分兩撅,而暗中卻自有相對外,是在閲者之靜心體察可耳。
第六十四回暗刺明譏馮張解體 邀功爭寵川蜀鏖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