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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倫菲斯特和普朗克都是出色的鋼琴家。愛因斯坦是一個小提琴家。愛因斯坦在這兩位物理學家的伴奏下,拉出的小提琴旋律會增加許多特殊的光彩。
當他們的演奏正在進行的時候,愛因斯坦突然停下了。他不拉了。
然後他把小提琴的弓子用力地打擊小提琴的琴弦,他的意思是讓埃倫菲斯特停止鋼琴伴奏。愛因斯坦又開始了他科學的獨白。埃倫菲斯特手擱在鋼琴上細心地聽著他的獨白。他猶如森林中的獵人,正在端着獵槍等待着愛因斯坦的漏洞。
一旦讓他抓住漏洞,埃倫菲斯特將像獵人那樣射出一排子彈。有時愛因斯坦的思想遇到障礙時,他就會着急地也走到鋼琴前,用幾個手指彈出一個清澈的大和弦。堅強而有力,反覆地彈這三個和弦。
「當!當!當!」愛因斯坦在敲「上帝」的大門。又好像在向大自然發問:「怎——麼——辦?!」有時,彈着彈着,「上帝」的大門給他們倆打開了,這兩個朋友從論戰中又溫和地相對而笑了。
帶小提琴的巡迴大使愛因斯坦與埃倫菲斯特一家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埃倫菲斯特一家人都忘不了愛因斯坦每次進門的歡快聲,也總記得愛因斯坦的話:「一個人除了提琴、床、桌子和椅子之外,還需要什麼呢!」
1919年
11月
7日後,世界各地的請帖潮水般地向愛因斯坦湧來。出訪荷蘭後,愛因斯坦風塵仆仆,從一個首都趕到另一個首都。他到處作關於相對論的演講,也到處呼籲和平、寬容與理解。
他像一位巡迴大使,執行着民族和解的神聖使命。為了恢復戰敗國德意志共和國的國際地位,他把德國科學的威望帶到世界各地,又把自信心帶回德國。德國統治者也想通過愛因斯坦的巨大名聲使德國重新獲得世界各國的承認。所以,對愛因斯坦的頻繁出訪,他們給予預設,並密切注視着世界各地的反響。
萊頓之行後,布拉格「烏蘭尼亞」科學協會邀請愛因斯坦演講。愛因斯坦來到布拉格,這也是舊地重遊。他成了菲力普·弗朗克的客人。
到達布拉格的當天晚上,在擠滿了人的「烏蘭尼亞”協會大廳裡舉行了愛因斯坦的演講會,而後是該協會的會員們同愛因斯坦見面。在一連串的歡迎辭後,總算輪到愛因斯坦講話了。愛因斯坦出人意料地在台上拿起小提琴,不無幽默地說:“女士們,先生們,這兒氣氛太嚴肅了。讓我先為大家演奏小提琴吧,那將更愉快,更容易理解。」
莫扎特的奏鳴曲響起來了。音樂為人們進入物理學奧秘的天地奏響了前奏曲。
1921年
3月底,愛因斯坦踏上了訪美的旅途。
在紐約港口,迎候愛因斯坦的人群人山人海。當「鹿特丹號”郵輪靠岸時,採訪記者爭先恐後蜂擁而上,把愛因斯坦圍在甲板上。從船碼頭到下榻的地方,街上湧動着目睹愛因斯坦風采的紐約人。美國人把愛因斯坦擁到一輛敞篷汽車上,讓他接受紐約人的歡迎。
愛因斯坦不知所措,在車上一會兒拿煙斗,一會兒拿小提琴,弄得艾爾莎不斷提醒他:“你該向大家致意。」
愛因斯坦這才明白了自己坐敞篷車的意義是什麼,真誠的孩子般的笑容浮上了臉龐。這富有詩意的笑容,一下就抓住了美國人民的心。
愛因斯坦訪美期間,美國正處于「相對論熱”之中。在歐洲,儘管他極力迴避種種公開場合,但對他的個人崇拜已使他無法再獃下去。然而,到了美國,熱浪更高。而且,美國人對愛因斯坦的興趣更濃厚,他們似乎更關心相對論之外的東西。
美國報刊上津津樂道的是愛因斯坦的小提琴,如:“這位教授胳膊下挾着提琴盒,小心翼翼地走下扶梯。他看上去更像是歐洲著名琴師;比起許多著名的『藝術大師』來說,就是他的頭髮太少了。」
「愛因斯坦和提琴形影不離,是一位醉心的提琴迷!」心靈的避難所對愛因斯坦來說,音樂是另一種逃避方式,而且是一種永不會犯錯誤的方式。他對社會習俗不屑一顧,他對自己留給別人的印象漠不關心,從而使他能夠盡情地嘗試他的逃避主義。
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愛因斯坦應邀參加了知識合作委員會。這是一個專門技術性團體,隷屬國際勞工局,活動範圍適度,目的在於為恢復戰爭中所中斷的相互聯繫做準備,促進學術活動。當愛因斯坦擔任知識合作委員會委員時,德國仍然被劃在文明國家之外,甚至科學會議也把敵對國家的代表從他們的組織中排斥出去。因而知識合作委員會作為一面鏡子,在一定範圍內它反映出了國際聯盟的各種缺陷。
有一天晚上,委員會在活水街的一個餐館中聚餐。談話圍繞着當天的一些事情,大家都想使自己避免捲入爭吵。在雜亂的談話聲和碗碟碰撞的鏗鏘聲中,樂隊演奏着輕音樂。愛因斯坦默默地聽著,他完全忘卻了別人在談論什麼。
音樂是他的最高級的庇護所。突然,他站起來,與小提琴獨奏者說了幾句話,從那人手裡拿過小提琴並開始演奏。笑容又浮現在他臉上,他表情放鬆,就像沉入夢中一樣。他一點都沒有想到他站在一個時髦餐館的演奏台上時所產生的景象,這時所有的眼睛都轉向他。
他孤獨地演奏着,像是要把所有積壓的痛苦一掃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