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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民主傾向還表現在他對十二月黨人的態度。他的妹夫是十二月黨人的兒子。達維多夫一家與十二月黨人的關係可謂密不可分。雖然柴可夫斯基沒有直接發表他對十二月黨人的看法,但是從他對一些與十二月黨人有關的文學作品的議論中可以看出他對十二月黨人抱同情態度。
對柴可夫斯基來說俄羅斯永遠是神聖無比的。他說:「我沒有見過比我更熱愛俄羅斯母親的人,我愛她的總體,也愛她的部分,我熱愛俄羅斯人、俄羅斯語言、俄羅斯的思維方式、俄國人的美麗、俄國的習慣……我憎惡那些先生們,他們藉口在俄羅斯生活不舒適,情願餓死在巴黎的某一角落,他們謾罵俄羅斯的一切,能夠絲毫不覺得遺憾地在國外虛度一生。我恨這些人,他們把我最珍貴和神聖的東西踐踏在污泥之中。」
柴可夫斯基認為決定俄羅斯命運和人類幸福的未來的是人的自我完善,而怎樣達到美好境界又是他難以說清的。對現實生活中的醜惡現象他也無法解釋。他說:在我們生活的這個憂鬱的時代,只有藝術能吸引我們躲開這個沉重的現實。坐在我的陋室的鋼琴邊,我完全擺脫了令我困惑不解的惱人的問題。
這可能有點自私,但每個人都應該以自己的方式為公共利益服務。我認為藝術是人類所必需的。離開了我的音樂活動領域,我就不能為自己親近的人服務。
柴可夫斯基也正是在自己的音樂中傾注了他真誠的情感,讓他的音樂為人們鋪設一條通向心靈的自我完善的道路。
3崇拜莫扎特有的人不瞭解莫扎特,也不瞭解他的音樂,這並不足為奇,因為這些人不喜歡古典音樂,他們覺得古典音樂很難懂,沒有什麼可吸引他們的。而有的人懂得莫扎特的音樂,但不喜歡,這是很奇怪的,尤其其中有的人還能頭頭是道地講明他們不喜歡莫扎特音樂的原因。
梅剋夫人就屬於這一類奇怪的音樂愛好者。她不能接受莫扎特音樂的超凡的純潔和美。她說:「他對一切是那樣滿足,他是那麼安詳快活,對此我完全不能理解……那種完完全全的善良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特點罷了。有強烈內心感受的,又懂得許多的人,他可以很善良,但不可能快樂。」
梅剋夫人不止一次地說過,她喜歡充分表現人的情感的音樂。嘗盡人世辛酸又具悲劇性格的梅剋夫人說她很難在莫扎特的作品中找到能震撼她心靈的東西。其實,與其說是很難找到,不如說是她不願意去找。在莫扎特的室內樂作品中,的確少有悲劇色彩,而在他的其他許多作品中,比如他的最後幾部交響樂和幾首著名的鋼琴協奏曲中,其實並不乏撼人心魄的樂段。
梅剋夫人怎麼也不明白,《第四交響曲》的作者柴可夫斯基會是莫扎特的崇拜者。柴可夫斯基曾用過很多辦法使梅剋夫人接受莫扎特的音樂。他給梅剋夫人寫信說:「您說我對莫扎特的崇拜是和我的音樂氣質相矛盾的,但也許正是因為作為生活在本世紀的人我感到精神痛苦和壓抑,我才樂於在莫扎特的音樂中尋找慰藉。莫扎特的音樂大多表現了生之歡樂,一種健康的、完全的、不受外界因素所左右的、天性直接體驗到的生之歡樂。
總的說來,我認為,在藝術家的心靈中,他的創作能力與他對某一位大師的好感毫無關係。比如,可以喜愛貝多芬,但在氣質上卻更近似門德爾松。也許,這正表現了兩個極端相反的人卻互相傾心,兩位藝術家氣質不同卻可以相互喜愛。」
柴可夫斯基對貝多芬的態度是很有趣的,想真正懂得他的情感並不容易。
1886年秋季,柴可夫斯基在梅達諾沃自己的家裡,在渴望已久的孤獨中,在日記中寫道:可能,在我死後人們會想知道,我的音樂愛好和見解如何,而在這方面我很少發表口頭意見。現在可以從貝多芬說起,對他當然是要讚頌和奉若神明的。可我是怎麼看待貝多芬的呢?我對他的某些作品中的偉大之處表示敬佩,但我不喜歡貝多芬。
我對他的態度令我想起了我在童年時對上帝耶和華的態度。我對他懷有驚異之感,但同時懷有恐懼之感
我的這種感覺迄今未變。反之,耶穌卻激起我的敬慕之感。他雖然是神,但同時也是人。
他像我們一樣受難。如果說,貝多芬在我心中占着類似上帝耶和華的地位,那麼,我愛莫扎特卻如愛一位音樂的耶穌。莫扎特是一位那麼天真可愛的人物,他的音樂充滿難以企及的美……我深信,莫扎特是美在音樂領域內所能達到的最高點。誰也沒有像他那樣地令我痛哭,讓我因為興奮和認識到自己接近某種理想而顫慄。
貝多芬也令我顫慄,但主要是因為恐懼和哀傷。
我不善於探討音樂,這裡就不詳談了。但我要細說兩點:我喜歡貝多芬的中期作品,有時也喜歡他的早期作品。我實在是嫌惡他的晚期作品,特別是最後幾部四重奏。
晚期作品中也有閃光之處,但不多。在其餘作品中是一片喧囂,而這位音樂界的上帝的靈魂在上空遊蕩。而對於莫扎特,我喜愛他的一切,因為我喜愛人的一切,我對人是確實喜愛的。我特別喜愛《唐璜》,我由它認識到什麼是音樂。
在那時以前
17歲以前,我除意大利的那些迎合人興趣的半吊子音樂外不知有其他。當然,我雖然喜愛莫扎特,但並不認為他的每首作品都是佳作。不!我知道,比如,他的奏鳴曲並不都是偉大作品,但我畢竟還是喜歡他的每一首奏鳴曲,因為它是莫扎特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