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越來越高,山勢也越來越險峻,崎嶇的山路蜿蜒曲折,高山的巔峰之上是一片銀色的世界,寒風在山谷中呼嘯,嚴冬似乎在一夜之間就降臨在他們面前。嚮導告訴馬可,這才是真正的帕米爾高原。
高原上極為荒涼,渺無人煙,甚至連一隻飛鳥都見不到,馬可覺得簡直像被扔進了地獄,生命氣息的飄失令他恐懼。
萬幸的是,他們帶足了路上食用的一切物品,否則除了石頭和泥土,沒有任何東西。
山在變高,空氣在變稀薄。每個人的腿都像灌了鉛似的,只聽得陣陣呼呼的喘氣聲。馬可看著父親和叔叔那慘白的臉,看著他們邁着無力的步伐向前挪動,心裡非常焦急,誰要是在這鬼地方生病,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由於氧氣含量少,燃燒點低,食物永遠是半生不熟的,水也是溫吞吞的,他們本已衰弱的體力,更無法得到補充。
十二天之後,馬可終於感到是在向下走了。他們攀越連綿起伏的莽莽群山,涉過彎彎曲曲的河川細流,穿過人煙絶跡、寸草不生的茫茫沙點,足足用了
40天時間,來到了帕米爾高原南方的吉吉特。
蒼茫的灰色在逐漸隱去,片片綠色灑在大地上。萬物復甦,重回人間。馬可騎在馬上大聲地喊叫,他第一次感到綠色就是生命。
塊塊農田,片片葡萄園,裊裊炊煙,隱隱傳來的牧羊人的歌聲。
到了,這就是著名的西域,蒙古帝國的發源地和中心。
第四章 本次旅行的終點春風熙熙,鶯飛草長。
碧藍的天空,飄浮着朵朵白雲。莽莽大草原,把綠一直鋪向天際。
偶爾從草叢中蹦出一群黃羊,打破了這令人心醉的寧靜。
幾個月來,馬可都是在荒漠、在高度精神緊張中度過的,鞍馬勞頓,疲憊不堪。眼前的美景,真讓馬可有換了人間之嘆。平日總是拚命催促趕路的尼可羅,似乎也不願放棄這種享受。
「爸爸,前面好像有人家,今晚我們就在那兒宿營吧。」馬可用手指着遠處隱約可見的蒙古包。尼可羅點了點頭,他現在很尊重已經成熟了的兒子的意見。
二三十個圓形的氈帳散落在草原上,組成了一個小小的村落。馬可他們還沒靠近,突然從裡面衝出十幾隻牧羊犬,一小群頭戴笠帽、身穿交領小袖長袍的男子彎弓搭箭,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馬可趕緊下馬,高舉着雙手,慢慢地走上前去,告訴他們自己是威尼斯人,作為教皇的特使前來拜見大汗的。
馬可熟練的蒙古語顯然讓那些人非常吃驚,看樣子,他們是第一次見到金髮高鼻深目的人。不一會,從一個大氈帳裡走出一位垂辮髮、戴寬檐笠子帽、腰繫紫帛綵帶的中年男子。
「你好。」馬可很恭敬地向他鞠了個躬,再次說明自己的來意。中年男子一聽極為高興,連忙招呼馬可他們到氈帳中一敘,又吩咐幾個年輕人準備款待這些虔誠的朝拜者。
「我叫扎布,是個百戶。”中年男子一邊說一邊端詳着尼可羅給他看的大汗的金牌,說完又恭恭敬敬地用雙手捧還給尼可羅。“你們到了這兒就安全了,前面不遠是葉爾羌城,如果願意的話,可以請求驛站的幫助。」
馬可並不是第一次見到蒙古人,在進入伊利汗國境內,曾幾次和蒙古的客商打過交道,也曾見識過騎在馬上呼嘯而過的蒙古騎士,但真正進入蒙古人的生活還是頭一回。
經過禮節上的歡迎,他們被扎布引進了氈帳。馬可原以為會看到遊牧民族一些原始、落後的東西,誰知這竟是一座相當不錯的住宅。
氈帳的骨架是用交錯的柳枝紮成的,骨架頂端為一小圓圈,由圓圈以下全用白氈覆蓋,固定在骨架上。中間的小圓圈沒用氈覆蓋,大概這是天窗,馬可暗自想道。白氈上飾有各種鳥獸、樹的圖案,顯得很華麗。
氈帳門向南開,門框是用柳條紮成,門框下端綁着一條橫木作為門檻,毛氈製成的門帘上有一顆用紫色毛氈縫成的大葡萄藤。帳幕中央設着一個神龕,前面有不少的供品,神龕內供奉着天神「騰格力」和地神「額禿格」。
大家一起盤腿而坐,扎布家的女人們也圍成圓圈坐下來。僕人端上糕點,往主人和客人杯中斟着一種白色的酒。「歡迎你們,勇敢的人們,能到我這兒來作客我很高興。」扎布致歡迎詞,他用手指蘸了點酒,灑在地上,又向地神「額禿格」敬酒,然後一飲而盡。
尼可羅也舉杯為主人的盛情款待,為主人的健康乾杯。馬飛阿和馬可一飲而盡。馬可發覺這酒很爽口,和他喝過的所有的酒都不一樣,他正要端起第二杯往嘴裡送,聽到馬飛阿悄聲說:「小心,這是馬奶酒,別趴在這兒。」
「什麼?」馬可懷疑自己的耳朵。
「用發酵的馬奶。」
馬可很吃驚,沒想到馬奶可以製成酒。他簡直捨不得放下手中的杯子,一下就接受了這種蒙古酒。尼可羅從身邊的行囊裡取出一條在巴拉香買的鑲有紅寶石的赤金項鏈,送給扎布。
氈帳中響起一片讚歎聲,婦女們伸長了脖子,爭相觀看。扎布將項鏈舉到亮處,欣賞着寶石豐潤亮澤的紅光。「你們太客氣了。」扎布高興地說。
馬可早就聽到父親和叔叔說過,蒙古婦女不像伊斯蘭教徒,她們日常和男人們在一起,不戴頭巾、面紗。即使這樣,他仍然對她們的大膽感到驚訝。這些婦女一直對他微笑着,交頭接耳,甚至格格地笑出聲來,顯然是在議論着他們。
過了一會兒,扎布領着他們去參觀這小小的營地。蒙古人緊跟在他們後面,好奇地看著這些陌生人,孩子們時不時跑上來摸摸他們穿的長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