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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可對這次旅程並不後悔,他不是為了躲避威尼斯單調沉悶的生活,也不是心血來潮,艱苦危險的生活在他的意料之中,坦率地說,開始他堅持要和父親叔叔一起遠行,多少帶有探險獵奇的動機。但是,教皇在密室裡的一席話,以及教皇的祝福,使他感到了肩上沉重的使命感。儘管最權威的教士們堅持認為,在基督教國家的外面,除了黑暗,還是黑暗,但馬可相信父親和叔叔所說的一切,而且事實證明他們是對的。文明,這完全不同於基督教世界的文明,人們又知道多少呢。
按父親的說法,遙遠的東方有一片光輝燦爛的國土,如果越過這片國土,世界會是什麼呢?「我一定要去看看。”馬可暗下決心,“時空是永恆的,這永恆中的客觀存在就是我所追求的。」
馬可坐在平台上的花架上,望着遠處深邃的空間,望着港灣中三星兩點的燈火,沉重之中又現出一絲輕鬆。畢竟他是生長在水城,海雖然變幻莫測,可似乎比陸地要親切。想想登船後,就可以直航中國,馬可竟覺得成功是觸手可及的,光明就在眼前。
第二天早上,店主為他們準備了一頓忽裡模子式的早餐。粗小麥麵包、咸蒼那息魚,桌上還有一瓶棗子酒。這是他們出行以來最愜意的一頓早餐了,大家都覺得很輕鬆,尤其是擺脫了卡勞納斯惡魔之後,馬可也跟着長輩們飲了幾杯酒。
用完早餐,裡茲收拾好自己的簡單行裝,來向他們辭行。馬可他們都很喜歡這位活潑機靈的小個子,一路上的風風雨雨,使馬可和裡茲成了生死之交,裡茲教會了他很多旅行知識,教會了他波斯語,也教會了他嫻熟高超的弓馬技藝。裡茲的離去,使他很傷感。
忽裡模子港在夏季是它一年中最平靜的時候。因為炎熱,內地的商人和印度洋來的商船一般都要夏末才來。無垠的大海蔚藍蔚藍的,細浪輕吻着白沙,港灣中海船的桅杆在輕輕地搖擺,這海的氣息是這麼熟悉。
船主們聽說他們要僱船出海,馬上圍上來一大幫,七嘴八舌地各自吹噓自己的船和航海術。尼可羅和馬飛阿看上了一艘九成新的單桅高檣中型商船,他們三人隨船主登上這艘船。此次航行,時間長且海域情況複雜,對船況的要求也比較高。馬可驚奇地發現,整條船找不到一個鐵釘,船板是用一種細繩連起來的,船底居然連瀝青都沒涂,馬可把他的發現悄悄告訴父親和叔叔。
尼可羅和馬飛阿正和船主激烈的討價還價,聽了馬可的一番耳語,兩人顧不上價錢,也去檢查船況。除了馬可發現的之外,他們又找到一些問題,最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就是船上沒有鐵錨,只有水底纜繩。如果遇到風浪,如何固定船體,這實在太危險了。
尼可羅、馬飛阿和馬可與船主客套了幾句,忙不迭地溜下船。三個人在港區轉來轉去,忽裡模子所有的船几乎沒什麼差別。港灣的一角,一艘商船樹起了龍骨,正在安裝船板,他們終於發現了問題之所在。忽裡模子人造船所用的木料質地過于堅脆,簡直和陶器差不多,一碰就裂。
所以造船時鐵釘打不進去,硬敲的話,很容易使船板發生裂痕。於是,工人們在船板兩頭用螺旋鑽打孔,然後加木塞楔牢;再用印度出產的椰子,將其浸在水中,腐爛後取出裡面像馬尾一樣的絲條纖維,洗淨製成繩索,把船板聯起來。船底用麻絮填塞縫隙,再塗上一種用魚脂製成的油。這種船一是須要經常維修;二是遇到大一點的風浪,船身非常容易解體,加之沒有鐵錨固定船舶,更增添了危險。
先前的輕鬆和愉悅變成了沉重和憂思。「印度洋上風浪很大,這樣的船肯定經受不住,我們的航程可比到印度要長得多啊。」尼可羅回到旅店後一直憂心忡忡。正因為他們熟悉大海,所以絲毫不敢大意。
馬可笑着說:「這比我在威尼斯造的船還差勁。」
「你那是什麼船,充其量是修好了一個小澡盆。」馬飛阿哈哈大笑。
大家都認為尼可羅的意見是對的,他們不能冒險,他們肩負的使命也不允許去冒險,現在惟一的辦法就是走陸路。可是卡曼杜和雷奧巴爾地區有卡勞納斯人的侵擾,上次要不是有一個商隊擋在前面,一切都完了。三個人又一次趴在地圖上。最後,尼可羅決定從另一條路直取起而漫,穿過大平原,擦過沙漠邊緣,在科比爾姆城作短時間休整,然後再奔向波斯北部的薩莫金,由此向東,一直到大汗的王都。
這條路尼可羅和馬飛阿都沒走過,他們面臨着一場嚴峻的考驗。時間是緊迫的,尼可羅準備馬上去找新的僕人和嚮導;馬飛阿帶了一批貨去賣,因為路上不可能帶這麼多東西;馬可則儘可能地向別人瞭解沿途的情況,以便做好充分的準備。
這條北上的線路和他們來忽裡模子時完全不同,行人稀少,自然環境惡劣。平原地帶雖然物產豐饒,但水卻苦澀不堪,用這種水做成的麵包更是難以下嚥。至于到科比爾姆城路經的那片沙漠,水資源極為匱乏。
好容易找到的一點水,卻綠如青草,咸苦難忍,根本不能飲用。路上尼可羅和馬飛阿只是用舌尖嘗了一下,便不停地作嘔。幸好途中發現了一條小小的淡水河,否則不要說人,就是馬也會倒下。
水土不服,旅程艱辛,尼可羅和馬飛阿都覺得身體極不舒服。年輕的馬可擔起了整隊人馬的領導重任。他既要照顧病中的父親和叔叔,又要安排行程,跑前奔後,忙這忙那。好在到了科比爾姆城,大家得以喘了口氣,尼可羅和馬飛阿也恢復了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