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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散文(風景遊記篇) - 62 / 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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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散文(風景遊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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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過清明節以後,從長期的海霧中帶回了春色,公園裡先是迎春花和連翹,成籬的雪柳,還有好像白亮燈的玉蘭,軟風一吹來就憩了。四月中旬,奇麗的日本櫻花開得像天河,十里長的兩行櫻花,蜿蜒在山道上,你在樹下走,一舉首隻見櫻花綉成的雲天。櫻花落了,地下鋪好一條花蹊。接着海棠花又點亮了,還有躑躅在山坡下的「山躑躅」,丁香,紅端木,天天在染織這一大張地氈;往山後深林裡走去,每天你會尋見一條新路,每一條小路中不知是誰創製的天地。

到夏季來,青島几乎是天堂了。雙駕馬車載人到匯泉浴場去,男的女的中國人和十方的異客,戴了闊邊大帽,海邊沙灘上,人像小魚一般,曝露在日光下,懷抱中是薰人的咸風。沙灘邊許多小小的木屋,屋外搭着傘篷,人全仰天躺在沙上,有的下海去游泳,踩水浪,孩子們光着身在海濱拾貝殼。街路上滿是爛醉的外國水手,一路上胡唱。


  

但是等秋風吹起,滿島又回覆了它的沉默,少有人行走,只在霧天裡聽見一種怪水牛的叫聲,人說水牛躲在海角下,誰都不知道在哪兒。 ·141·   湖上雜憶節選曹聚仁

曹聚仁19001972,字挺岫,筆名陳思、丁舟、袁大郎、彭觀清、天龍、丁秀、趙天一,浙江省浦江縣人,現代作家。著有《文思》、《國學概論》等。

孤山

孤山,小小的山岡,連着白堤成為裡湖外湖的隔綫。山以林和靖得名。林,北宋真宗年間隱士,「為詩孤峭澄淡,居西湖二十年,未嘗入城市。」相傳他梅妻鶴子,今日孤山,還有鶴。

其實他是有妻室有孩子的。他在孤山時,也有僮僕應門;那只鶴,有如他的傳信鴿,會到處探尋他的遊蹤的。林詩最能道出梅花的冷幽情趣,有疏影、暗香的名句,其實他的梅花詩,如:

吟懷長恨負芳時,為見梅花輒入詩。

雪後園林才半樹,水邊籬落忽橫枝。

人憐紅艷多應俗,天與清香似有私。

堪笑胡雛亦風味,解將聲調角中吹。

小園煙景正淒迷,陣陣寒香壓麝臍。

池水倒窺疏影動,屋檐斜入一枝低。

畫工空向閒時看,詩客休徵故事題。

慚愧黃鸝與蝴蝶,只知春色在前溪。

都是很清逸的。林氏賞梅,不一定在孤山,湖上梅花,也不一定推孤山梅為最好,只是地以人傳,有這麼一回事就是了。林和靖的墓碑倒是南宋賈似道題石,金華王庭所寫的。

隱士,如朱熹所說的:「多是帶性負氣之人」。林和靖詩,有「賣藥比常嫌有價,灌園終亦愛無機。」「顏淵遺事在,千古壯閒心。」之句,正是樂道安貧之意。

「樂道」才可以「安貧」,這是舊時代士大夫一種修養。在今日,簞瓢屢空的生活,該怎麼熬過去,也是「歲課非無稱」的林和靖所體會得的。我們在孤山,找不到一些兒隱逸的氣息了。


  
我們住在孤山文瀾閣時,傍晚,趁着涼風,信步從廣化寺、樓外樓、俞樓到西泠印社,到了四照閣,便是一站。而今西泠闢成公園,從後門穿出,便是西泠橋。有時,就沿著湖堤走,不上四照閣,便在西泠橋打尖。從蘇曼殊墓走孤山後背,慢慢踱了二三十分鐘,到了小青墓,便已到林和靖墓的腳下。

走上山岡,穿過放鶴亭、鶴,再走下來,那就是平湖秋月。湖上景物,我最愛「平湖秋月」,樓前小小牆地,幾株大柳樹俯垂湖面,我們就把小艇綰系在柳蔭中,那才真正與世相忘了。那時,我們的閒步,到了平湖秋月,便轉向西行,到了羅苑昔哈同夫人羅迦陵的別墅,今為浙江美術學院院所,便已夜色四動,該回家休息了。

西泠橋

游西湖的路線,古今並不相同。吳越舊城,就有七十多里的周圍;南宋建立帝都,南山一帶,那是皇宮和六部政治中心地區。築城自秦望山,由夾城東亙江干,連着西湖、霍山、范浦在內。到了蒙古人建都大都今北京,這一王氣所鍾的城市,便縮小到三十多里。

秦望山、西湖和湖墅、西溪,都劃在城外了。元代的裡湖,乃是蒙古貴族的院落,南宋時,也是賜給賈似道的私院行人不許在白堤上往來的。清代湖濱劃歸旗營,遊人當然不許由錢塘門進出,因此,過去三百年間,湖面是缺了最開展的一角,今日的西湖,才回覆到明代的情況;新的市面,慢慢從湧金門向南山一帶髮展,省府也移到了松木場,這才有着南宋的大杭州規模。

我閉着眼想去:湖上游程,如《白蛇傳》中的許仙,從蘇堤大概是茅家埠乘船,過三潭印月,到湧金門,這一綫,可說最古老的路程,唐、五代、宋,就是這麼走了。我們幼年時,便是從湧金門坐船到岳王墳去的。從湖濱公園經過斷橋、白堤到孤山,繞到西泠橋,可說是近五十年的新綫,也正是南宋的遊湖綫。那是我們祖先所不曾走過的,好山游的,如明代袁中郎所記者,經過保塔多寶峰頭、葛嶺、初陽台,到棲霞嶺腳,又是一綫,游北山一綫的,岳王墳和西泠橋一帶,總是打尖的所在,自然而然成了市集。

我們舍舟登陸,或是游倦下船,總是在風林寺前和岳墳的船埠轉換着的。

到了二十世紀初年,辛亥革命搬開了旗營,開闢了新市場,這才慢慢把西泠子「現代化」燈光添了她的新姿,不過歐化氣息,只闖入葛嶺。西泠飯店的歐化,和背黃香袋的信男信女不相干的。嶺腳葛嶺飯店,雖說是用刀用叉,餐餐吃西菜,看起來,總還是舊日的庭院。後來,天虛我生父子在西泠橋北造了蝶來飯店,歐風才慢慢吹到了湖西,那已經是抗戰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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