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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屋手記 - 110 / 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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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屋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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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你明白嗎,我,我,你的長官,把你叫來就是為了請你饒恕,你感覺到這一點了嗎?你在我面前算得了什麼?一條蛆罷了!甚至連蛆還不如:你是一個囚犯!而我——是奉上帝的旨意①當少校的。少校!你明白這一點嗎?」①在我蹲監獄期間,這句話不僅我們那位少校確曾這樣說過,而旦許多低級軍官,特別是那些從下面擢升上來的軍官都這樣說過。——作者注。

若—斯基回答說,他明白這一點。


  

「好啦,現在我和你言歸於好,你感覺到,你完全感覺到這一點了嗎?你能夠明白並感覺到這一點嗎?你想想看:我,我是少校……」

若—斯基親自給我講述了他們會見時的情景。看來,這個總是喝得爛醉如泥、愛和人打架、頭腦紊亂的人也還有一點人的感情。如果考慮到他的理智不健全和缺乏教養,他的這一舉動几乎可以認為是寬宏大量的舉動。不過,這在很大程度上可能是由於醉意促成的。

不過,他的幻想並沒有實現:他沒有結婚,雖然他的住宅被粉刷完以後,他曾下定決心要結婚。他非但沒有結成婚,反而受到了審訊,他被迫辭職了。他過去所幹的一切壞事也都被揭發了出來。過去,他彷彿是這個城市的市長……對他的這次打擊太出乎意外了。

這一消息使全監獄的人都感到無比高興,人們都象過節一般興高采烈!據說,少校曾象一位老太婆一樣嚎啕大哭,淚流滿面。然而毫無辦法。他被迫退職了,先是賣掉了兩匹花斑馬,然後又賣掉了全部財產,陷入貧困的境地。我們後來看見他身穿一件破舊的便服,頭戴一頂釘着帽徽的便帽。

他惡狠狠地瞧著囚犯們。不過,身上的軍服一旦脫去,他也就失掉了昔日的全部威風。穿著軍服時,他儼然象是一尊凶神惡煞,威風凜凜,殺氣騰騰;換上便服,他突然又變成了一個不足掛齒的無名小輩,活象是一個僕人。令人詫異的是,一件軍服對於這些人來說竟是如此重要。

第九章 潛逃

我們的那位少校被撤職後不久,我們監獄裡發生了一些重大變化。苦役犯部被取消了,成立了一個刑事軍犯連,直接歸軍事部門管轄,它是仿照俄羅斯刑事軍犯連而建立起來的。這就是說,第二類苦役流放犯不再被送到我們監獄裡來了。從這時起,我們監獄就開始只接納軍事犯,即接納那些未被剝奪公民權的士兵,這些士兵也和別的士兵一樣,只是他們都判了刑,被送來服短期徒刑(最長不超過六年),刑滿出獄後再回到原來的營隊去當普通士兵。

不過,如果他們因第二次犯罪而再度被關進監獄的話,他們的刑期仍象過去一樣,就將是二十年了。在這次體制改變以前,我們監獄裡就有一個軍犯部,那些軍事犯之所以和我們待在一起,是因為沒有別的地方關押他們。現在,整個監獄都變成軍犯部了。當然,原來的苦役犯,即那些被褫奪了公民權、臉上打着烙印、頭髮被剃去一半的真正民事苦役犯,仍留在獄中,直到他們服完自己的刑期;新的苦役犯不再送來,留下的服完刑期後也將陸續離去,因而十年後,我們監獄裡就不會再有一個苦役犯了。

特別部的犯人也留在獄中,而且不斷有新的犯有重大罪行的軍事犯被陸續送來,直到西伯利亞開設最繁重的苦役營為止。因此,我們的生活實際上仍象過去一樣:仍是原來那樣的環境,干的仍是那些活,規章制度也几乎和原來一樣,所不同的只是官長更換了,而且越來越多。任命了校官,連長,此外還任命了四名輪流在獄中值勤的尉官。殘廢老兵也取消了,代替他們的是十二名士官和一名軍需官。

實行十人編班,班長由囚犯們自己推選。不用說,阿基姆·阿基梅奇立即就成了掛名的班長。所有這些新成立的機構,整個監獄及其各級管理人員和囚犯們,均受要塞司令管轄,他是最高官長。這就是所發生的全部變化。


  

不用說,囚犯們起初都很興奮,他們猜測,議論,想摸清新長官們的脾氣,然而,當他們看出一切仍和過去一模一樣時,他們也就立刻平靜下來,我們的生活依然如故。不過有一點很重要:大家都擺脫了原來的那位少校,人人都彷彿鬆了一口氣,精神上也隨之振奮起來。惶恐不安的神色消失了,現在每個人都知道,必要時可以向長官作解釋,無辜者不再代替有罪的人受懲罰了,除非在發生誤會的情況下。就連酒也照舊繼續在獄中出售,儘管原來的殘廢老兵已由士官所代替。

這些士官多半都是一些正派而又機靈的人,他們都很清楚自己所處的地位。一開始,他們中間有些人企圖在囚犯面前擺架子,這當然是由於缺乏經驗,以為可以象對待士兵那樣來對待囚犯們。但他們很快就明白他們是在同誰打交道了。另外一些頭腦過于遲鈍的士官,也都在囚犯們面前碰了釘子。

囚犯們有時甚至採取這樣生硬的做法:例如,他們引誘士官上鈎,用酒將他灌醉,然後嚴肅地提醒他:他曾和他們一起喝過酒,因而……這樣一來,不管他們如何用牛腸子往獄中帶酒或倒賣,士官們也就看著不管不問了,或者儘量不去注意這些事情。不僅如此,他們也象原先的殘廢老兵那樣,常常到市場上去替囚犯們買麵包圈兒、牛肉和其他物品,什麼東西都買,只要攜帶著不傷大雅就行。至于為何要進行這樣的變動,為何要建立軍犯連,那我就不得而知了。這一切都是在我服苦役的最後幾年中發生的。

我還得在這種新制度下再熬上兩年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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