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渡邊一用力,已把金田提回岸上了。
金田伏在地上,哭泣起來。一個龐然巨物的彪形大漢,竟然像一個嬰孩般哭泣起來。但他是剛剛逃回了性命,這是正常的反應了。
渡邊舒了一口氣:「金田,現在你不反對我帶著槍去見你老闆了吧?」
金田沒有回答,只是在哭,那個黑衣少女已經跑上來了。「你這蠻牛,」她尖叫著一拳擊向渡邊的牙床:「你要是讓他掉進湖裡,我會把你射成蜂巢一樣。」
渡邊一手執住她的手腕,她的另一拳揮過來時,渡邊也是一樣做了。於是她兩隻手腕都給渡邊執住了。「鎮定點,」渡邊說:「我並沒有殺死什麼人,我不過是要保障我自己的利道!」
那黑衣少女極力要掙脫,但渡邊的手卻像鐵鉗一樣鉗住她。
最後她泄氣地放鬆下來,渡邊才放開她,她狠狠地瞪了渡邊一眼,轉身在金田的身邊跪下來,拍著今天的肩:「啊,現在沒事了,起來吧!」
金田慢慢地爬起身來,仍然是低著頭。忽然,周圍大亮,一盞燈在屋子的樓上亮起來了,燈光一直射過來,照向渡邊的週身。渡邊的手一閃,槍已經拔出來了,人也滾進旁邊的黑暗中。
那射燈的燈光跟過來,馬上又把渡邊捉住了。
「把槍收起來吧,渡邊先生。」一個老人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在叫:「在這你,你是用不著它的!」
渡邊慢慢地站起來,開步向屋子走過來,那射燈一直從二摟的一隻視窗照下來,照著渡邊的眼睛。渡邊好不容易才把那陣悚然的感覺壓了下去。這樣給照著,他是一個很精楚的槍靶,而他這個人是最不喜歡成為槍靶的。他只是想到,能村角榮既然肯派一艘小艇來接他,大概不會這麼草率地一槍把他打死,這樣才放心下來的。
他到了屋子,那扁大門已經打開了,他踏入門內,便離開了射燈的光圈,而踏入了一座光亮的大廳之內。這是一座很高很大的大廳,高大得使人有踏進了教堂的感覺,大廳的中央的天花板上吊著一盞很大的玻璃吊燈,大得像一棵大樹似的,吊燈之下,就是一張織塵不染的大餐桌,餐桌的表面擦得亮到像一面鏡子,可以倒映那盎大吊燈。
一個鋪著地毯的樓梯迂迴著通向二樓。渡邊轉頭四面望望,看不見廳中有人。樓上,那老人的聲音又響了,這一次聲音是沒有通過擴音器的,但仍一樣是那麼宏亮。那聲音說:「上來吧,渡邊先生。」
渡邊皺皺眉頭,繼續向前走。他終於走完了那條走廊,踏進了大廳中。這座廳佈置和樓下截然不同,這裡的佈置的目的是舒適而不堂皇,地上鋪滿地氈,火爐是真正燒柴的壁爐,雖然現在不是生火的季節,那些沙發都是大而舒服的皮沙發。在露臺前面,一張輪椅中坐著一個頭髮已經斑白的老人,腿上蓋著一床新薄被,兩隻手靜脈畢現如老樹之根。
在燈光之下,他的眼睛好像兩子小電炬一般閃爍著。渡邊知道這個人就是能村角龍了。能村的樣子他是認識的,不過有兩個地方和他記憶中的不同。
「我——不知道你已不能行動,」渡邊慢慢走上前去,一面驚訝地說:「還有你的頭髮,兩年之前還是深灰色的,對嗎?」
「我的頭髮變白是因為我不能走路,」能村說起話來像一隻憤怒的獅子在咆哮。「你不知道,不能行動對於我這樣一個人是一種多麼大的折磨!」頓了一頓:「但,很多謝你來看我,渡邊先生!」
渡邊忽然感到慚愧:「對——不起——」他吶吶地說:「我不是想這麼無禮的,但,我不喜歡人家繳我的槍。」
能村雷鳴一般笑起來:「不要緊,渡邊先生,你是一個有原則的人,你要保持你的原則,這是應該的。如果你乖乖地把搶交出來,那才會讓我失望呢!坐下吧,渡邊先生,讓我們談談!」他伸手向旁邊的沙發揮揮手,渡邊便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能村伸手到墻邊,按了那裡的一顆按鈕,墻上便開了一個活門,一架小酒車自動滑出來,滑到了他們兩人之間。能村擺擺手:「你請便吧!」
渡邊看著他:「你要喝什麼呢,老前輩,我為你調好了!」
能村聳聳肩:「給我一杯伏特加吧,不用摻水!」
渡邊揚起一邊眉毛:「喝得很烈,不過有助於血液循環。」
他斟了給能村,然後自己也弄了一杯白蘭地加冰:「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他握著杯子,讓那些冰在杯中叮噹在響,「你請客的方式真奇怪,能村先生,我起先還以為你是要殺死我!」
能村苦笑:「我只是想保證可以把你請到這,你知道,你有權拒絕!」
「現在我已經來了。」渡邊說:「你這樣急於找我,有什麼重要事嗎?」
能村點點頭,小心地看了渡邊一會,然後開口:「渡邊先生,是爲了秋葉三郎的那件案子,所以要見你!」
渡邊只是看看他,沒吱聲。
「我聽說秋葉是你殺死的!」能村說。
渡邊沉默了一下,聳聳肩:「秋葉死了,對社會並不是損失!」
能村低下頭,然後向上仰望,看著渡邊的臉,就像這樣可以看得清楚得多似的:「你有沒有殺死秋葉?」
渡邊笑起來:「如果你是藏起一隻錄音機來騙我的口供,那你是不會成功的,而且,這樣的錄音在法庭上也不會有效。」
能村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了,變得好嚴肅。
「我的兒子卻說他殺死的秋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