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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不想死。如果他現在死去的話,妻子將走投無路,孩子們也不能上大學了。因此,田關對死亡感到更加可怕。如果語言準確的話,他將會死於非命。或者被車軋死,或者被武力毆打致死,或者他乘坐的電車翻車而死。反正,是悲慘的死法。
難道就沒有逃避的辦法嗎?——田關拚命地思考著。
「住進醫院裡怎麼辦?」
但田關馬上否定了這一想法。住院並不是一個萬全的方法。如果用錯藥的話,也會導致死亡。看來,無法逃脫啦。
田關乘上電車。在月臺上,他小心地站在月臺的中央位置上。乘上電車后,他避開了車門和視窗,拚命地鉆進紛亂的人群中。
終於,田關平安無事地到了公司。
下午,田關主持會議。他擔任第二機械課長的職務。這次會議是爲了再次探討公司的經營方針,非常重要。但在會議上,田關連連出了許多差錯。不光開始時忘了帶發言稿,等到急匆匆地取回發言稿,好不容易開始作起報告時,競兩次讀錯了數字,把數字少讀了二個零。
「田關君,你怎麼搞的?」
吉岡常務極不愉快地問道。公司里有專務派和常務派之分,田關屬於專務派。
「你顯得有氣無力嘛!」
吉岡冷冷地譏諷著田關。吉岡是一個精明能幹、但性格冷酷的男人。他專揭別人人的短,是田關的死對頭。
直到公司下班為止,田關一直昏昏沉沉的。他已經顧不上吉岡的非議了。如果死亡在近幾天內降臨,而且這是不可躲避的歸宿的話,那麼,其餘的一切對他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難道真的就沒有辦法逃離死亡的陰影嗎?
田關想去找多智多謀的名僧商量。他想:藉助菩薩的力量說不定能解除自己身上的災禍。但他馬上又意識到這種想法是無望的。在當今的時代,哪裡還會有大徹大悟的名憎呢?
田關感到苦悶至極。他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顯然,不管和誰商量,別人都會認為這是一樁荒唐的事,假如自己處於第三者的位置也會這樣認為的。
然而,那個神采炯然的老人的形象總是飄浮在他的眼前。他斷定老人決不是一般的人物。而且,正因為老人來歷不明,他才感到格外害怕。況且被告知預言的那一刻,正好周圍昏天暗地的。於是,他簡直懷疑老人就是從冥府來的死亡天使,飄然而至,告知了他的死期,然後飄然而去。
如此看來,要解開這死亡的陰影,只有找到那個老人。既然他能夠預知一個人的死期,他也必定知道解除死亡的鑰匙。
然而,到哪裡去找這個神秘的老人呢?
田關陷入了煩惱的深淵。周圍的人們都精神抖擻地工作,生活著。唯獨他一個人被包圍在不可思議的恐怖氣氛中,他的心都快炸裂了。他想吼叫:「不!這不是真的,這是迷信!」但是,即使在吼叫之後,他仍然無法排遣心中的煩憂。
第三章
三
田關垂頭喪氣地從公司里走了出來。
地鐵顯得非常擁擠,田關只好再等一輛。他認為乘坐擁擠的電車對他來說太危險了。他找到月臺上的空椅子了下來,又陷入沉思之中。他想到應該增加自己的生命保險金。目前他入戶的保險金是七百萬日元。他覺得至少應該增加到二千萬日元。只有有二千萬日元,他的妻子和孩子好歹還能夠生活下去。然而,老人說過他已經活不了幾天,那麼,恐怕已經來不及辦手續了。因為保險金的合同必須首先經過醫生體檢,把診斷書送到保險公司,經批準后才能成立。
已經來不及啦!就在他翻來覆去思考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一個女人的驚叫聲。發出驚叫聲的女人正好站在田關的身旁。她的手指向田關的背後。
田關不禁汗毛倒豎,他像觸了電一樣跳了起來。從女人恐怖而扭歪了的臉來看,他知道自己身上正發生了什麼異樣之事。
「是蝎子!」有人喊道,「快脫下衣服!」
「哇——!」田關驚叫了起來,「救命——救命……」
就在喊救命的同時,他感覺到嘴上已經有什麼東西在爬動,沉甸甸的。他幾乎嚇暈過去,好不容易才脫下了衣服。他一把扔掉衣服,拚命地向旁邊逃去,逃出去好幾米遠后,才回過頭來,只見從衣服中爬出了一條奇形怪狀的的蝎子。蝎子張開它的夾子,尾巴和頭盤成了一個圈,一邊發出滴溜滴溜的聲音,一邊以飛快的速度盤旋著。周圍的乘客一個個發出了驚叫聲,向四處逃竄。蝎子象發了瘋似的盤旋著,終於掉到了月臺下的鐵軌上。正在這時,電車進站了。
田關感到頭暈目眩。他艱難地從地上拾起了衣服,實在不敢再穿在身上。他也不敢乘電車了,生怕摔到鐵軌上的蝎子沿著車輪爬上了電車。
他逃也似的爬上了階梯,他要儘快離開這塊危險之地。從蝎子的身上,田關似乎又看見了死神的形象。他感覺到蝎子似乎仍然在他背上爬行,或者死命地追趕著他。他的貧血病又犯了,差一點沒有暈倒。
死神在背後追來啦。
他跌跌撞撞地爬上了階梯,幾乎腳不著地奔跑著,差點跌個仰面朝天。
嘎的一聲,一輛小型卡車在他的面前緊急剎車。由於來勢猛烈,車上堆滿的金屬傢俱發出了丁丁當當的聲音滾了下來,正好撞在田關的眼前。田關慘叫了一聲,叫聲中帶著哭腔。他飛也似的逃回到人行道上,沒命地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