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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得大家一到衡州相近的地方,他便開上一個軍事會議,對著胡林翼、曾國藩、羅澤南、楊載福、塔齊布、曾貞干、曾大成,還有他那中軍副將王興國等人說道:「石羅二賊,大隊到此,我們這邊,須得千萬仔細。不要第一仗,就挫銳氣,那就震動兩湖。以我之意,還是堅守陣地為上。」
曾國藩先介面道:「曾某也以中丞之意為然。但是朝廷以此重大責任,付於我與中丞二人,現在既有省軍,又有團勇,不能一戰似乎說不過去。」
胡林翼也介面道:「我所慮者,敵軍十倍於我,眾寡不敵耳。不如用個離間之計,先使洪楊二氏自相猜疑自相併吞,我們再去從中取利,那時必可一戰而定。」
羅澤南聽到此地,他卻站了起來說道:「羅某有個愚見,廣西的釀成此亂,全在將不知兵。洪軍無論如何兇悍,終是一股烏合之衆,若不趁此迎頭痛擊,要我們這班官軍與團練何用?胡大人的這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之計,似乎遠水難救近火。」
羅澤南尚沒說完,楊塔曾三個,忙也一同站起來道:「我等身為武將,只知殺賊。」
張亮基便把他手向羅楊塔曾四個一攔道:「諸位姑且坐下,我求取個折衷之法,一面可用胡觀察之計,一面就此進攻何知?」
大家尚未接話,忽據探馬報到,說是錢江恐怕石軍旱道有失,業已派了第十二天將賴漢英、督同賊格陸順德、蘇招生、吳定彩、陳坤書四人,造了幾百只大小戰艇,跟蹤而至。復又另外派了洪秀全的胞妹洪嬌宣、蕭朝貴的胞妹蕭三娘,連同洪宣嬌新近招收,名叫陳素鵑、陳小鵑的兩個廣東女子,率了女兵四萬,號稱女軍,一同殺至。衡州鎮臺蘇守邦、連同手下的營官職守各官,統統陣亡,衡州已經失守。
張亮基不等探子說完,連連地蹙額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說著,一面便請胡林翼自去辦理用計之事,一面即令王興國會同羅楊塔曾四人,上前迎敵。
那知張亮基剛剛分派才定,只聽得劈劈拍拍的聯珠炮聲,①跟著一片喊殺之聲,真同天崩地陷一般,已經殺奔而來。
曾國藩急命探子再探,就命大眾趕快迎戰,於是王羅楊塔曾五個,立即各持軍器,一同跳上坐馬,飛奔的殺出營去。可巧正遇羅大綱親率幾十員猛將,當先一馬馳至,雙方一陣混戰。只是洪軍方面愈殺愈多。官軍方面,愈殺愈少。
羅澤南因是初次出兵,不肯就由他們一戰而敗,以致牽動兩湖全域性,正在依舊死命廝殺的當口,陡見他手下的一簇團勇,不知爲了何故,宛同遇了極其厲害的蛇蝎一般,大家不約而同的齊喊一聲,立刻潰散。羅澤南慌忙定睛一瞧,原來卻是四個美人,滿身袒裸的,②大家各騎一匹馬,迎面殺來。羅澤南不管甚麼,疾忙殺了上去。正在雙拳難敵四手之際,幸虧塔齊布這人,忽從東方角上,連人帶馬,竟像滾蛋的一般滾至,大吼一聲,見人就砍。羅澤南一見塔齊布已來加入,稍稍把膽一壯。哪知四個美人,不知究在採取何種戰法,倒說驟然之間,並未露出甚麼破綻,卻又飛馬退了回去。只覺來去如風,進退如電,使人不可捉摸,僅給人的一個眼花繚亂而已。但是羅澤南此時已經知道洪軍之中,真有非常能人,不可小視,把他起先那句烏合之衆的說話,自認沒有閱歷。正在一邊暗忖,一邊仍舊鼓勇追殺上去。
不防就在此時,又見曾貞干騎著一匹傷馬,正從斜刺里伏鞍的逃了出來。一見了他,只是急喘喘的說了一句我馬受傷,只有先行回營,邊說邊又急急的把手上馬鞭向後一指道:「那邊兩個婆娘厲害,蘿山當心。」心字未曾出口,已經飛奔而去。
羅澤南雖然聽了此話,卻不懼怕甚麼婆娘。偏向曾貞干所指的地段,奮力殺去。及到那兒,並沒見有什麼婆娘,但是楊載福、王興國兩個,正被十幾個悍賊圍在覈心廝殺,已經現出不能支援之勢。他忙大吼一聲,飛馬衝入。衝過之處,幾個悍賊,竟被他的馬風沖得一齊閃了開去。羅澤南此時不及去殺這些衝開的人眾,單顧要救楊王二人要緊。
誰知他還未曾奔近二人身邊,說時遲,那時快,可憐王興國這人,一個抵擋不住,已被一個更狠的悍賊,砰的一聲,自頭至腹的劈開馬下。跟著又見那個悍賊,劈了王興國之後,正要同樣的去劈楊載福。他因一時不及趕近,急在馬上,一面連忙大吼幾聲道:「楊統帶莫要害怕,羅某來也。」一面已將他那手上的一柄馬刀,用勁照準那個悍賊的當胸釘去。那個悍賊要避刀鋒,方始將手一鬆,楊載福才得趁這工夫,把他的馬韁一緊,回馬就逃。
此時那個悍賊,自然恨煞羅澤南奪了他的到口饅頭,馬上和他廝殺起來。二人正在殺得棋逢敵手,將遇良材,難解難分的當口,忽然又來數十員賊將,又把羅澤南這人圍在覈心,此時仍是楊載福飛馬殺入來救,大家復又混殺一陣。羅楊二人,因見敵人太多,只得覘個空子,殺出重圍,敗了下來。及至奔回大營,一見那座大營,已被敵軍衝破。羅楊兩個,一同說聲不好道:「我們快快分頭找尋曾督辦要緊。至於我們是死是活,不能管了。」二人道言未已,各自奔散。
原來曾國藩自見眾將出去迎敵之後,便對張亮基說道:「我此刻聽得敵方的喊殺之聲,氣盛而銳,我們的幾個將官,恐怕寡不敵眾。中丞快快飛檄再調綠營人員,前去助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