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在江西、金陵,每與虞集劇論,以相切劘。 明善言:「集治諸經,惟硃子所定者耳,自漢以來先儒所嘗盡心者,考之殊未博。 」集亦言:「凡為文辭,得所欲言而止,必如明善雲‘若雷霆之震驚,鬼神之靈變’然後可,非性情之正也。 」二人初相得甚歡,至京師,乃復不能相下。 董士選之自中台行省江浙也,二人者俱送出都門外,士選曰:「伯生以教導為職,當早還,復初宜更送我。 」集還,明善送至二十里外,士選下馬入邸舍中,為席,出橐中餚,酌酒同飲,乃舉酒屬明善曰:「士選以功臣子,出入台省,無補國家,惟求得佳士數人,為朝廷用之,如復初與伯生,他日必皆光顯,然恐不免為人構間。 復初中原人也,仕必當道;伯生南人,將為復初摧折。 今為我飲此酒,慎勿如是。 」明善受卮酒,跪而酹之。 起立,言曰:「誠如公言,無論他日,今隙已開矣。 請公再賜一卮,明善終身不敢忘公言!」乃再飲而別。 真人吳全節,與明善交尤密,嘗求明善作文。 既成,明善謂全節曰:「伯生見吾文,必有譏彈,吾所欲知。 成季為我治具,招伯生來觀之,若已入石,則無及矣。 」明日,集至,明善出其文,問何如,集曰:「公能從集言,去百有餘字,則可傳矣。 」明善即泚筆屬集,凡刪百二十字,而文益精當。 明善大喜,乃歡好如初。 集每見明經之士,亦以明善之言告之。 明善一子,晦,廕受峽州路同知,早卒。 ○虞集 弟槃 范梈 虞集,字伯生,宋丞相允文五世孫也。 曾祖剛簡,為利州路提刑,有治績。 嘗與臨邛魏了翁,成都范仲黼、李心傳輩,講學蜀東門外,得程、硃氏微旨,著《易詩書論語說》,以發明其義,蜀人師尊之。 祖珏,知連州,亦以文學知名。 父汲,黃岡尉。 宋亡,僑居臨川崇仁,與吳澄為友,澄稱其文清而醇。 嘗再至京師,贖族人被俘者十餘口以歸,由是家益貧。 晚稍起家,教授于諸生中,得孛術魯翀、歐陽玄而稱許之,以翰林院編修官致仕。 娶楊氏,國子祭酒文仲女。 咸淳間,文仲守衡,以汲從,未有子,為禱于南嶽。 集之將生,文仲晨起,衣冠坐而假寐,夢一道士至前,牙兵啟曰:「南嶽真人來見。 」既覺,聞甥館得男,心頗異之。 集三歲即知讀書,歲乙亥,汲挈家趨嶺外,干戈中無書冊可攜,楊氏口授《論語》、《孟子》、《左氏傳》、歐蘇文,聞輒成誦。 比還長沙,就外傅,始得刻本,則已盡讀諸經,通其大義矣。 文仲世以《春秋》名家,而族弟參知政事棟,明於性理之學,楊氏在室,即盡通其說,故集與弟槃,皆受業家庭,出則以契家子從吳澄游,授受具有源委。 左丞董士選自江西除南行台中丞,延集家塾。 大德初,始至京師。 以大臣薦,授大都路儒學教授,雖以訓迪為職,而益自充廣,不少暇佚。 除國子助教,即以師道自任,諸生時其退,每挾策趨門下卒業,他館生多相率詣集請益。 丁內艱,服除,再為助教,除博士。 監祭殿上,有劉生者,被酒失禮俎豆間,集言諸監,請削其籍。 大臣有為劉生謝者,集持不可,曰:「國學,禮義之所出也,此而不治,何以為教!」仁宗在東宮,傳旨諭集,勿竟其事,集以劉生失禮狀上之,移詹事院,竟黜劉生,仁宗更以集為賢。 大成殿新賜登歌樂,其師世居江南,樂生皆河北田裡之人,情性不相能,集親教之,然後成曲。 復請設司樂一人掌之,以俟考正。 仁宗即位,責成監學,拜台臣為祭酒,除吳澄司業,皆欲有所更張,以副帝意,集力贊其說。 有為異論以沮之者,澄投檄去,集亦以病免。 未幾,除太常博士,丞相拜住方為其院使,間從集問禮器祭義甚悉,集為言先王製作,以及古今因革治亂之由,拜住嘆息,益信儒者有用。 朝廷方以科舉取士,說者謂治平可力致,集獨以謂當治其源。 遷集賢修撰。 因會議學校,乃上議曰:「師道立則善人多,學校者,士之所受教,以至于成德達材者也。 今天下學官,猥以資格授,強加之諸生之上,而名之曰師爾,有司弗信之,生徒弗信之,于學校無益也。 如此而望師道之立,可乎?下州小邑之士,無所見聞,父兄所以導其子弟,初無必為學問之實意,師友之遊從,亦莫辨其邪正,然則所謂賢材者,非自天降地出,安有可望之理哉!為今之計,莫若使守令求經明行修成德者,身師尊之,至誠懇惻以求之,其德化之及,庶乎有所觀感也。 其次則求夫操履近正,而不為詭異駭俗者,確守先儒經義師說,而不敢妄為奇論者,眾所敬服,而非鄉愿之徒者,延致之日,諷誦其書,使學者習之,入耳著心,以正其本,則他日亦當有所發也。 其次則取鄉貢至京師罷歸者,其議論文藝,猶足以聳動其人,非若泛泛莫知根柢者矣。 」六年,除翰林待制,兼國史院編修官。 仁宗嘗對左右嘆曰:「儒者皆用矣,惟虞伯生未顯擢爾。 」會晏駕,不及用。 英宗即位,拜住為相,頗超用賢俊,時集以憂還江南,拜住不知也。 乃言于上,遣使求之於蜀,不見;求之江西,又不見;集方省墓吳中,使至,受命趨朝,則拜住不及見矣。 泰定初,考試禮部,言于同列曰:「國家科目之法,諸經傳注各有所主者,將以一道德、同風俗,非欲使學者專門擅業,如近代五經學究之固陋也。 聖經深遠,非一人之見可盡,試藝之文,推其高者取之,不必先有主意。 若先定主意,則求賢之心狹,而差自此始矣。 」後再為考官,率持是說,故所取每稱得人。 泰定初,除國子司業,遷秘書少監。 天子幸上都,以講臣多高年,命集與集賢侍讀學士王結執經以從,自是歲嘗在行。 經筵之制,取經史中切於心德治道者,用國語、漢文兩進讀,潤譯之際,患夫陳聖學者未易於盡其要,指時務者尤難於極其情,每選一時精於其學者為之,猶數日乃成一篇,集為反覆古今名物之辨以通之,然後得以無忤,其辭之所達,萬不及一,則未嘗不退而竊嘆焉。 拜翰林直學士,俄兼國子祭酒。 嘗因講罷,論京師恃東南運糧為實,竭民力以航不測,非所以寬遠人而因地利也。 與同列進曰:「京師之東,瀕海數千里,北極遼海,南濱青、齊,萑葦之場也,海潮日至,淤為沃壤,用浙人之法,築堤捍水為田,聽富民欲得官者,合其眾分授以地,官定其畔以為限,能以萬夫耕者,授以萬夫之田,為萬夫之長,千夫、百夫亦如之,察其惰者而易之。 一年,勿征也;二年,勿征也;三年,視其成,以地之高下,定額于朝廷,以次漸征之;五年,有積蓄,命以官,就所儲給以祿;十年,佩之符印,得以傳子孫,如軍官之法。 則東面民兵數萬,可以近衛京師,外御島夷;遠寬東南海運,以紓疲民;遂富民得官之志,而獲其用;江海游食盜賊之類,皆有所歸。 」議定於中,說者以為一有此制,則執事者必以賄成,而不可為矣。 事遂寢。 其後海口萬戶之設,大略宗之。 第31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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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史 下》
第31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