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官田歲入,所以贍衛士,給戍卒。 自至元三十一年以後,累朝以是田分賜諸王、公主、駙馬,及百官、宦者、寺觀之屬,遂令中書酬直海漕,虛耗國儲。 其受田之家,各任土著奸吏為莊官,催甲鬥級,巧名多取;又且驅迫郵傳,徵求餼廩,折辱州縣,閉償逋負,至倉之日,變鬻以歸。 官司交忿,農民窘竄。 臣等議:惟諸王、公主、駙馬、寺觀,如所與公主桑哥剌吉及普安三寺之制,輸之公廩,計月直折支以鈔,令有司兼令輸之省部,給之大都;其所賜百官及宦者之田,悉拘還官,著為令。 國家經費,皆取於民。 世祖時,淮北內地,惟輸丁稅,鐵木迭兒為相,專務聚斂,遣使括勘兩淮、河南田土,重併科糧;又以兩淮、荊襄沙磧作熟收征,徼名興利,農民流徙。 臣等議:宜如舊制,止征丁稅,其括勘重並之糧,及沙磧不可田畝之稅,悉除之。 世祖之制,凡有田者悉役之,民典賣田,隨收入戶。 鐵木迭兒為相,納江南諸寺賄賂,奏令僧人買民田者毋役之,以裡正主首之屬,逮今流毒細民。 臣等議:惟累朝所賜僧寺田及亡宋舊業,如舊制勿征,其僧道典買民田及民間所施產業,宜悉役之,著為令。 僧道出家,屏絶妻孥,蓋欲超出世表,是以國家優視,無所徭役,且處之官寺;宜清淨絶俗為心,誦經祝壽。 比年僧道往往畜妻子,無異常人,如蔡道泰、班講主之徒,傷人逞欲、壞教干刑者,何可勝數!俾奉祠典,豈不褻天瀆神!臣等議:僧道之畜妻子者,宜罪以舊制,罷遣為民。 賞功勸善,人主大柄,豈宜輕以與人。 世祖臨禦三十五年,左右之臣,雖甚愛幸,未聞無功而給一賞者。 比年賞賜氾濫,蓋因近侍之人,窺伺天顏喜悅之際,或稱乏財無居,或稱嫁女取婦,或以枝物呈獻,殊無寸功小善,遞互奏請,要求賞賜回奉,奄有國家金銀珠玉,及斷沒人畜產業。 似此無功受賞,何以激勸,既傷財用,復啟幸門。 臣等議:非有功勛勞效著明實跡,不宜加以賞賜,乞著為令。 臣等所言:弒逆未討、奸惡未除、忠憤未雪、冤枉未理、政令不信、賞罰不公、賦役不均、財用不節、民怨神怒,皆足以感傷和氣。 惟陛下裁擇,以答天意,消弭災變。 帝不從。 珪復進曰:「臣聞日食修德,月食修刑,應天以實不以文,動民以行不以言,刑政失平,故天象應之。 惟陛下矜察,允臣等議,乞悉行之。 」帝終不能從。 未幾,珪病增劇,非扶掖不能行。 有詔:常見免拜跪,賜小車,得乘至殿門下。 帝始開經筵,令左丞相與珪領之,珪進翰林學士吳澄等,以備顧問。 自是辭位甚力,猶封蔡國公,知經筵事,別刻蔡國公印以賜。 泰定二年夏,得旨暫歸。 三年春,上遣使召珪,期于必見。 珪至,帝曰:「卿來時,民間如何?」對曰:「臣老,少賓客,不能遠知,真定、保定、河間,臣鄉裡也,民饑甚,朝廷雖賑以金帛,惠未及者十五六,惟陛下念之。 」帝惻然,敕有司畢賑之。 拜翰林學士承旨、知制誥兼修國史,國公、經筵如故。 帝察其誠病,命養疾西山,繼得旨還家。 未幾,起珪商議中書省事,以疾不起。 四年十二月薨,遺命上蔡國公印。 珪嘗自號曰淡庵。 子六人。 ○李孟 李孟,字道復,潞州上黨人。 曾祖執,金末舉進士。 祖昌祚,歸朝,授金符、潞州宣撫使。 父唐,歷仕秦、蜀,因徙居漢中。 孟生而敏悟,七歲能文,倜儻有大志,博學強記,通貫經史,善論古今治亂,開門授徒,遠近爭從之。 一時名人商挺、王博文,皆折行輩與交。 郭彥通名能知人,嘗語唐曰:「此兒骨相異常,宰輔之器也。 」至元十四年,隨父入蜀,行省闢為掾,不赴;調晉原縣主簿,又辭;行御史台交薦之,亦不就。 後以事至京師,中書右丞楊吉丁一見奇之,薦于裕宗,得召見東宮。 未幾,裕宗薨,不及擢用。 成宗立,首命採訪先朝聖政,以備史官之紀述,陝西省使孟討論編次,乘驛以進。 時武宗、仁宗皆未出閣,徽仁裕聖皇后求名儒輔導,有薦者曰:「布衣李孟有宰相才,宜令為太子師傅。 」大德元年,武宗撫軍北方,仁宗留宮中,孟日陳善言正道,多所進益。 成宗聞而嘉之,詔授太常少卿,執政以孟未嘗一造其門,沮之不行,改禮部侍郎,命亦中止。 仁宗侍昭獻元聖皇后降居懷州,又如官山,孟常單騎以從。 在懷州四年,誠節如一,左右化之,皆有儒雅風,由是上下益親。 每進言曰:「堯、舜之道,孝悌而已矣。 今大兄在朔方,大母有居外之憂,殿下當迎奉意旨以娛樂之,則孝悌之道皆得矣。 」仁宗深納其言,日問安視膳,婉容愉色,天下稱孝焉。 有暇,則就孟講論古先帝王得失成敗,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義。 孟特善論事,忠愛懇惻,言之不厭,而治天下之大經大法,深切明白。 厥後仁宗入清內難,敬事武皇,篤孝母后,端拱以成太平之功,文物典章,號為極盛。 嘗與群臣語,握拳示之曰:「所重乎儒者,為其握持綱常,如此其固也。 」其講學之功如此者,實孟啟之也。 成宗崩,安西王阿難答謀繼大統,成後為之主,丞相、樞密同聲附和。 中書右丞相哈剌哈孫答剌罕密使來告,仁宗疑而未行。 孟曰:「支子不嗣,世祖之典訓也。 今宮車晏駕,大太子遠在萬里,宗廟社稷危疑之秋,殿下當奉大母,急還宮庭,以折奸謀、固人心。 不然,國家安危,未可保也。 」仁宗猶豫未決。 孟復進曰:「邪謀得成,以一紙書召還,則殿下母子且不自保,豈暇論宗族乎!」仁宗悅,曰:「先生之言,宗廟社稷之福。 」乃奉太后還都。 時哈剌哈孫稱病堅臥,仁宗遣孟往問之,適成後使人問疾,絡繹不絶。 孟入,長揖而坐,已而前引其手,診其脈,眾以為醫,乃不疑之。 既得知安西王即位有日,還告曰:「事急矣!先發者制人,後發者制於人,不可不早圖之。 」左右之人皆不能決,惟曲出、伯鐵木兒勸其行。 或曰:「皇后深居九重,八璽在手,四衛之士,一呼而應者累萬;安西王府中從者如林。 殿下侍衛寡弱,不過數十人,兵仗不備,奮赤手而往,事未必濟。 不如靜守,以俟阿合之至,然後圖之,未晚也。 」阿合,中國稱兄,謂武宗也。 孟曰:「群邪違棄祖訓,黨附中宮,欲立庶子,天命人心,必皆弗與。 殿下入造內庭,以大義責之,則凡知君臣之義者,無不捨彼為殿下用,何求而弗獲!克清宮禁,以迎大兄之至,不亦可乎!且安西既正位號,縱大太子至,彼安肯兩手進璽,退就籓國;必將鬥于國中,生民塗炭,宗社危矣。 且危身以及其親,非孝也;遺禍難於大兄,非悌也;得時弗為,非智也;臨機不斷,無勇也。 仗義而動,事必萬全。 」仁宗曰:「當以卜決之。 」命召卜人,有儒服持囊游于市者,召之至,孟出迎,語之曰:「大事待汝而決,但言其吉。 」乃入筮,遇乾三五皆九,立而獻卦曰:「是謂乾之睽。 乾,剛也;睽,外也。 以剛處外,乃定內也。 君子乾乾,行事也。 飛龍在天,上治也。 輿曳牛掣,其人耏且劓,內兌廢也。 厥宗筮膚,往必濟也。 大君外至,明相麗也。 乾而不乾,事乃睽也;剛運善斷,無惑疑也。 」孟曰:「筮不違人,是謂大同,時不可以失。 」仁宗喜,振袖而起,乃共扶上馬,孟及諸臣皆步從,入自延春門。 哈剌哈孫自東掖來就之,至殿廊,收首謀及同惡者,悉送都獄;奉禦璽,北迎武宗,中外翕然,隨以定。 第30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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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史 下》
第30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