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院子孤零零的,高樓頂上又只有我們兩個,看樣子不會有人聽見。 我祈禱上帝給我力量把你纏住,你在這兒的每一分鐘對我那寶貝兒都值十萬金幣呢!」普洛絲小姐說。 德伐日太太往屋裡便闖,普洛絲小姐一時性起,伸出雙臂把她緊緊攔腰抱住。 德伐日太太又是掙扎,又是毆打,但都無濟於事。 普洛絲小姐滿懷摯愛,有堅韌的活力,把她抱得很緊——愛比恨永遠要強大得多——在掙扎中她甚至把她抱離了地面。 德伐日太太用兩隻手打她,抓她的臉,可是普洛絲小姐只顧低了頭摟住她的腰,比怕淹死的女人摟得還緊。 德伐日太太馬上停止了毆打,伸手往被摟緊的腰間摸去。 「你那玩藝兒在我的胳膊下呢,」普洛絲小姐屏住氣說,「你休想拔出來。 謝謝老天爺,我的力氣可比你大。 我要一直抱住你,直到我們有一個昏過去或者是死掉!」 德伐日太太的手己到了胸前。 普洛絲小姐抬頭一看,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便一拳打了過去,打出了一道閃光、一聲巨響,然後便是她一個人站在那裡,什麼都看不見了。 這一切只發生在剎那之間。 硝煙散去,只留下可怕的平靜。 硝煙就像那大發雷霆的婦女的靈魂一樣在空氣裡消散了,那女人的身子卻躺在地上,死了。 普洛絲小姐被這情況嚇了一跳,怕得要命。 她先是往樓下跑,想離那屍體遠遠的,去找其實找不到的人幫忙。 幸好她想起了自己惹下的禍的後果,便趕快停步,跑了回來。 她十分害怕重新進屋,可她仍然進去了,而且從屍體身邊走過,取出了她必須穿戴的帽子和衣物。 她然後下了樓,關了門,上了鎖,取下鑰匙,又坐在台階上喘了一會兒氣,哭了一會兒,這才站起身來匆匆走掉。 幸好她的帽子上垂着面紗,否則她在路上怕是難免受人盤問的。 也幸好她天生長相奇特,因此不至于像別的婦女給人衣冠不整的印象。 她需要這兩個有利條件,因為她頭髮散亂,臉上留下深深的指甲印,衣服也給東拉西扯弄了個亂七八糟,只用顫抖的手匆忙整理過一下。 過橋時她把鑰匙扔進了河裡。 她比她的保鏢早幾分鐘到達大教堂,在等他時她想了許多。 若是那鑰匙叫漁網網住了會怎麼樣?若是鑒定出是哪家的鑰匙會怎麼樣?若是門打開,發現了屍體會怎麼樣?若是在城門自把她扣留下來,送進監獄,判她殺人罪又會怎麼樣?她正在滿腦子胡思亂想,她的保鏢來了,讓她上了車,把她帶走了。 「街上有閙聲沒有?」她問他。 「有日常的閙聲,」克朗徹先生回答,他因為這個問題和她那副怪像露出一臉驚訝。 「你的話我沒聽見,」普洛絲小姐說,「你說的是什麼?」 克朗徹先生重複了他的回答,可那也沒有用,普洛絲小姐仍然聽不見。 「那我就點頭吧,」克朗徹先生大吃一驚,想道。 「這她無論如何是懂得的。 」她倒是懂的。 「街上現在有閙聲沒有?」普洛絲小姐不久又問。 克朗徹先生義點了點頭。 「可我沒聽見。 」 「才一個小時耳朵怎麼就聾了?」克朗徹先生尋思,心裡很着急。 「她出了什麼事了?」 「我覺得,」普洛絲小姐說,「好像火光一閃,又砰的一聲,那一聲就成了我這一輩子聽見的最後一聲了。 」 「她這個樣子可真奇怪!」克朗徹先生越來越緊張,「她喝了什麼玩藝兒給自己壯膽了麼?聽!那嚇人的囚車在隆隆地響!你聽見車聲了沒有,小姐?」 「一點兒也沒聽見,」普洛絲小姐見他說話便回答。 「啊,我的好人,先是一聲砰,聲音大極了,然後就沒有聲音了,再也沒有聲音了,永遠沒有了,我這一輩子怕是再也聽不見聲音了。 」 既然她連那些可怕的四車的轟隆聲都聽不見,——囚車,快到目的地了,”克朗徹先生掉過頭看了一眼說,「我看她確實是再也聽不見這世界上的聲音了。 」 她確實是再也聽不見了。 第十五章 足音斷絶 死亡之車在巴黎街上隆隆駛過,聲音空洞而刺耳。 六輛死囚車給斷頭台小姐送去了那天的美酒。 自從想象得以實現以來,有關饕餮顢頇不知飽足的種種惡魔的想象便都凝聚在一個發明上了,那發明就是斷頭台。 然而在法蘭西,儘管有各種各樣的土壤和氣候,卻沒有一棵草、一片葉、一道根、一條枝、一點微不足道的東西的生長成熟條件能比產生了這個怪物的條件更為一成不變的了。 即使用類似的鎚子再把人類砸變了形,它仍然會七歪八扭地長回它原來那受苦受難的模樣。 只要種下的仍然是暴戾恣雎與欺凌壓迫的種子,那麼結出的必然是暴戾恣雎與壓迫欺凌的果實。 六輛死囚車沿著大街隆隆走過。 時間,你強大的魔術師,你若讓死囚車恢復它原來的面目,它便分明是專制帝王的禦輦、封建貴族的車騎、弄權的耶洗別的梳妝台,是成了賊窩而非上帝住所的教堂和千百萬饑餓的農民的茅舍!不,那莊嚴地制定了造物主的秩序的偉大魔術師從不逆轉他的變化。 「若是上帝的意志把你變成這種模樣,」智慧的天方夜譚中的先知對身受魔法者說,「那你就保持這副模樣!但若你這形象只是來自轉瞬即逝的魔法,那就恢復你的本來面目吧!」不會變化,也沒有希望,死囚車隆隆地前進。 第11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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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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