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看?我的末路到了,這就是我的看法。 我的末路是他們三個人一起準備的,因為有卡嘉在裏面。 這全是卡嘉,全是她搞出來的事。 他總說:『她怎樣,她那樣』,那麼說,我就不怎麼樣了。 這話他是在預先說給我聽,預先警告我。 他想把我拋棄,這就是全部秘密!他們,米卡、卡嘉和伊凡·費多羅維奇三個人想出了這個主意。 阿遼沙,我早就想問你:一星期以前他忽然告訴我伊凡愛上了卡嘉,因為他常到她那裏去。 他這是實話麼?你憑良心說,儘管照實說吧!」 「我不會對你撒謊。 伊凡並不愛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我是這樣看的。 」 「我當時也是這樣想的!他是在對我說謊,這不要臉的東西,就是這麼回事!他現在對我發醋勁,預備以後好把什麼事都推到我頭上。 但是他是一個傻瓜,連裝假都裝不象,他是個直筒子。 ……不過我一定要給他點厲害瞧瞧,給他點厲害瞧瞧!他說:『你相信我殺了人。 』他竟對我說這樣的話,說這樣的話,用這樣的話來責備我!願上帝保佑他吧!等著瞧,在法庭上我要給卡嘉苦頭吃的!我要說出一句話來,……我一定要在法庭上全說出來!」 她又痛哭了起來。 「我可以對你堅決說這樣的話, 格魯申卡, 」阿遼沙一面站起來,一面說,「首先,他愛你,愛你甚於世上的一切,只愛你一個人,這你應該相信我。 我是知道的。 我肯定知道的。 其次,我要對你說,我不願意向他探聽秘密,但如果他今天自己要對我說出來,那我就要直截了當告訴他,我是答應了一定照實把話告訴你的。 而且我今天就會跑來,說給你聽。 不過……我覺得……這裏面和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無關,一定是另外的什麼秘密。 一定是這樣的。 完全不像是跟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有關的事情,我這樣想。 現在再見吧!」 阿遼沙握了握她的手。 格魯申卡還在那裏哭泣。 他看出她不大相信他安慰她的話,但是她把她的憂愁傾吐了出來,說出了心裏話,這樣她至少會覺得痛快些。 他很不忍在目前這樣的情況下離開她,但是他很忙。 他還有許多事情等著要做。 第二節 病足 第一件事是到霍赫拉柯娃太太家裏去。 他匆匆走著,預備趕緊辦完事,就到米卡那裏去,不要耽誤。 霍赫拉柯娃太太身體不適已經有三個星期,她的腿不知怎麼腫了,雖然沒有臥床不起,但是白天穿著漂亮而極得體的睡衣,斜躺在自己的起居室裏的長沙發上。 阿遼沙有一次注意到霍赫拉柯娃太太雖然生病,卻幾乎經心打扮起來,用了些發帶、絲結、小罩衣之類,不由得露出了無邪的笑容。 他也揣摸到她為什麼這樣,雖然把這念頭當作無聊的事情,馬上從心上趕走了。 在最近的兩個月裏,除了其他客人之外,那個年輕人彼爾霍金也開始常常前來拜訪霍赫拉柯娃太太。 阿遼沙已有四天沒來,今天一進門,就忙著一直去找麗薩,因為他原是來找她的:麗薩昨天就打發小丫頭到他家去,堅持請他立即去一趟,說是有「極要緊的事情」,而由於某些原因,阿遼沙對這個情況也發生了一點興趣。 但是在小丫頭走進去向麗薩通報的時候,霍赫拉柯娃太太已經不知從什麼人那裏知道他來了,趕緊打發人來請他到她那裏去「一小會兒」。 阿遼沙斟酌了一下,認為還是先順應母親的要求好,否則在他坐在麗薩那裏的時候,她會不斷地派人來催請的。 霍赫拉柯娃太太躺在長沙發上,彷彿過節似的打扮得特別漂亮,顯然處於過分的神經質的興奮狀態中。 她興高采烈地嚷著迎接阿遼沙。 「許多世紀,許多世紀,簡直有許多世紀沒有看見您了!大概有整整的一個星期吧,哦,不,四天以前您還來過的,在星期三那天。 您是來看麗薩的,我相信您一定打算踮著腳尖,一直到她那裏去,不讓我聽見。 親愛的,親愛的阿曆克賽·費多羅維奇,您真不知道她是多麼叫我操心啊!但是這個以後再說。 這固然是極重要的事情,但是放在以後吧。 親愛的阿曆克賽·費多羅維奇,我把我的麗薩完全託付給您了。 在佐西馬長老死後,——願上帝安慰他的靈魂!」她畫了個十字,「我把您當作一位繼他之後的苦行修士看待,雖然您穿著這套新裝漂亮極了。 您在這裏哪兒找來這樣好的裁縫?可是不,不,這不是主要的,這等以後再說吧。 請原諒,我有時乾脆就叫您阿遼沙,我是老太婆了,別人怎麼也不會見怪的。 」她甜甜地笑了一笑。 「不過這也以後再說。 主要的事,我不應該忘記主要的事。 勞駕,請您主動提醒我一下,每逢我話說離了題的時候您就說:『可主要的事情呢?』唉,不過我怎麼知道現在什麼是主要的事情啊!那一次麗薩向您收回了她的諾言,一種孩子氣的諾言,阿曆克賽·費多羅維奇,就是說要跟您結婚,您自然明白,這只是一個久坐在椅子上的有病的女孩子好玩的幻想。 現在幸而她已經能走路了。 那個卡嘉新從莫斯科請來的醫生,來瞧您不幸的令兄的,他明天就要……哎,何必提明天的事!我一想到明天的事就要急死!主要的是由於好奇。 ……一句話,這位醫生昨天到我們這裏來,給麗薩瞧過了。 ……我付了五十盧布的診費。 不過這都是不相干的事,又說到不相干的事情上去了。 ……您瞧,我現在完全弄糊塗了。 我老是很忙。 忙什麼呢?我說不清。 我現在真是什麼也說不清。 我腦子裏什麼都攪成一團了。 我真怕您會聽得心煩,一下子跳起來逃開我的,可我還剛剛見著您哩。 哎呀,我的天!我們為什麼光這麼坐著,首先該來一杯咖啡,尤裏亞,格拉菲拉,拿咖啡來!」 阿遼沙連忙道謝,並且說明他喝了咖啡還不久。 「在誰家喝的?」 「在阿格拉菲娜·阿曆山德羅芙娜那裏。 」 「這麼說……是在這個女人家裏!哎,就是她把大家害了的。 不過我弄不清楚,聽說她變成了聖人,雖然晚了一點。 最好早些,那時還有用,現在可有什麼益處呢?不要說,您先別說話,阿曆克賽·費多羅維奇,因為我要對您說很多很多的話,可是好象一句也說不清了似的。 那可怕的審判……我一定要去,我準備好了,叫人用椅子抬我進去,我能坐得住,會有人照顧我的,而且您知道,我還是證人哩。 我要怎樣發言,怎樣發言呢!我不知道我要說些什麼。 是不是還必須宣誓,對不對?」 「對的,但是我看您不見得能去。 」 「我能坐得住的;唉,您盡打岔!這次審判,這樁野蠻的罪行,以後這班人要到西伯利亞去,有的人還要結婚,這一切都會很快,很快地過去,萬物都在變,最後是四大皆空,大家都老了,眼睜睜等著進棺材。 隨它去吧。 我也瞧夠了。 這是卡嘉,Cette charmante personne • ,是她打破了我的一切希望:現在她要追隨您的一位哥哥到西伯利亞去,您的另一位哥哥就追在她後面,住在鄰近的城市裏,大家你折磨我,我折磨你,這真叫我急得發瘋,最壞的是弄得沸沸揚揚,彼得堡,莫斯科,所有的報紙上都成千上萬遍寫這件事。 哦,您想想看,連我也被他們寫上了,說我是令兄的『膩友』,這種難聽的話我真不願出口。 您想想看,您想想看!」 「這簡直不能想像!登在哪兒?是怎麼說的?」 —— 註: • 法語:這位可愛的姑娘。 —— 「我立刻給您看。 是昨天收到,——昨天剛讀到的。 就登在這張彼得堡的《流言》報上。 這種《流言》報是從今年起開始出版的,我很愛聽流言,所以訂了一份。 現在弄到自己頭上來了:這才知道那都是些什麼樣的流言。 就在這一張上,這個地方,您唸一唸。 」 她把一張放在她的枕頭下麵的報紙遞給阿遼沙。 第17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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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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