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需要。 今天或者明天,我就要從這兒搬走了,所以想要通知她....不過在我和她談話的時候,請您留在這兒。 這樣甚至會更好些。 要不,您大概,天知道您會想些什麼。 」 「我根本什麼也不會想....我不過這麼問問,如果您找她有正經事,要叫她來,那是再容易也不過了。 我這就去。 請您相信,我決不會妨礙你們。 」 真的,過了五分鐘,列別賈特尼科夫就帶著索尼婭回來了。 她十分驚訝地走了進來,和往常一樣,有點兒膽怯。 在類似的情況下她總是膽怯,她很怕見生人,怕跟不認識的人交往,從前,從兒時起她就害怕,現在就更不用說了....彼得 • 彼特羅維奇接待她時,「態度和藹,相當客氣」,不過有點兒快活、親昵的意味,然而照彼得 • 彼特羅維奇看,像他這樣一個受人尊敬和上了年紀的人,對待一個這麼年輕,而且在某種意義上很有意思的女人,這種態度是很得體的。 他急忙「鼓勵」她,讓她坐到桌旁,自己的對面。 索尼婭坐下來,朝四下里看了看,――看了看列別賈特尼科夫,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錢,然後突然又看了看彼得 • 彼特羅維奇,目光就再沒有從他身上挪開,好像全神貫注地盯住了他。 列別賈特尼科夫本來已經往門口走去。 彼得 • 彼特羅維奇站起來,示意讓索尼婭繼續坐著,在門口攔住了列別賈特尼科夫。 「這個拉斯科利尼科夫在那兒嗎?他來了嗎?」他悄悄地問列別賈特尼科夫。 “拉斯科利尼科夫?在那裡。 怎麼樣?是啊,是在那裡.... 他剛進去,我看到了....那又怎樣呢?” 「好吧,那麼我特意請您留在這裡,和我們待在一起,不要讓我和這位....少女單獨待在一起。 事情嘛,是件無關重要的小事,可是天知道別人會說什麼。 我不想讓拉斯科利尼科夫在那兒跟人說....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啊,我懂,我懂!」列別賈特尼科夫突然領會了。 「對,您有理由....當然,根據我個人的信念,我認為您的擔心太過分了,不過,您還是有道理的。 那好吧,我就留下來吧。 我站到這兒窗子前面,不會妨礙你們的....照我看,您有理由....」 彼得 • 彼特羅維奇回到沙發前,在索尼婭對面坐下,留神看了看她,突然作出一副異常莊重、甚至是嚴肅的樣子,那意思就是說:「您可別想到那方面去,女士。 」索尼婭完全不知所措了。 「索菲婭 • 謝苗諾芙娜,首先請代我向尊敬的令堂表示歉意....好像,是這樣吧?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是您的繼母吧?」彼得 • 彼特羅維奇態度十分莊重,然而又相當和藹地說。 看來,他懷有最友好的意願。 「是這樣,是這樣的;她是我的繼母,」索尼婭膽怯地急忙回答。 「嗯,那麼請您向她轉達我的歉意,由於不能由我作主的原因,我不能到府上去吃煎餅了....也就是不能去赴酬客宴了,儘管令堂好意邀請了我。 」 「好的;我去說;這就去,」索涅奇卡急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還沒說完呢,」彼得 • 彼特羅維奇留住了她,因為她這麼天真,又不懂禮貌,微微一笑,「索菲婭 • 謝苗諾芙娜,如果您認為,為了這樣一件僅僅與我個人有關的小事,就麻煩您,請一位像您這樣的女孩子到我這裡來,那您就不大瞭解我了。 我還有別的目的。 」 索尼婭又急忙坐下了。 還沒從桌子上拿走的那些鈔票,有二十五盧布一張的,也有一百盧布一張的,又闖入她的眼帘,她趕快把臉轉過去,抬起頭來看著彼得 • 彼特羅維奇:她突然覺得,特別是她,看別人的錢是很不恰當的。 她本來把目光轉向彼得 • 彼特羅維奇用左手拿着的金色長柄眼鏡,但與此同時也看到了戴在這隻手中指上的戒指,那戒指很大,看樣子沉甸甸的,鑲着一塊黃色的寶石,真漂亮極了,――但是她又突然把目光從戒指上挪開了,不知往哪裡看才好,最後只好又凝神盯着彼得 • 彼特羅維奇的眼睛。 他比剛纔更加莊重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接著說: “昨天我有機會順便和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說了兩句話,只說了兩句話,就足以瞭解到,目前她正處于一種―― 反常的狀態,如果可以這樣說的話....” 「是的....是反常的,」索尼婭急忙附和說。 「或者說得簡單、明白一些,就是她有病。 」 「是的,簡單明白,....是的,她是有病。 」 「的確如此!所以,出於人道感和――和――和,可以這麼說吧,和惻隱之心,由於預見到她不可避免的不幸命運,我想做點兒對她有益的事情。 看來,這個極端貧困的家庭現在只能完全倚靠您一個人了。 」 「請問,」索尼婭突然站了起來,「昨天您不是跟她講過,有可能得到一筆撫卹金嗎?因為她昨天就對我說過,您已經着手為她奔走,設法給她領取撫卹金了。 這是真的嗎?」 「絶對不是,就某方面來說,這甚至是荒唐的。 我只是暗示,作為一個在任職期間亡故的官吏的遺孀,有可能得到臨時補助,――這還得有門路才行,――然而,已故的令尊好像不僅服務尚未期滿,而且最近期間甚至完全沒有任職。 總之,即使有希望,希望也很渺茫,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實際上沒有任何享受補助的權利,甚至恰恰相反....可她已經想領憮恤金了,嘿――嘿――嘿!這位太太想到哪裡去了!」 「是的,她是想領撫卹金....因為她輕信,心地善良,由於心腸太好,什麼她都相信,而且....而且....而且....她頭腦不大....這個....是的....請原諒,」索尼婭說,又站起來要走。 「對不起,您還沒聽完我的話呢。 」 「是的,是沒聽完。 」索尼婭喃喃地說。 「那麼,您坐啊。 」r> 索尼婭很不好意思地又坐下來,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看到她這樣的處境,還帶著幾個可憐的孩子,正如我已經說過的,我有心聊盡綿薄,做點兒對她有益的事情,也就是所謂量力而為,僅此而已。 譬如說,可以為她募捐籌款,或者,可以這麼說吧,辦一次抽彩....或者諸如此類的事情,――在類似的情況下,親友們,甚至是外人,總之,凡是願意幫忙的人,往往都是這麼做。 這就是我要告訴您的。 而這是可能的。 」 「是的,好的....為了這,願上帝保佑您....」索尼婭凝望着彼得 • 彼特羅維奇,含糊不清地低聲說。 「這是可能的,不過....這個我們以後再....也就是說,今天就可以開始。 晚上我們再見見面,商量一下,可以這麼說吧,為這事打下基礎。 請您七點來鐘的時候再來找我一趟。 我希望,安德烈 • 謝苗諾維奇也參加....不過....這兒有個情況,得事先詳細地說說清楚。 正是為了這件事,我才驚動您,索菲婭 • 謝苗諾芙娜,請您到我這裡來。 具體地說,我的意見是,不能把錢交給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錢到了她手裡也是危險的;今天的酬客宴就是證明。 連明天吃的東西都沒有,可以說連一塊麵包皮都沒有....嗯,連鞋子都沒有,什麼都沒有,今天卻買了牙買加糖酒①,甚至好像還買了馬德拉酒②和――和――和咖啡。 從那兒經過的時候,我看到了。 明天卻又把全部生活重擔都壓到您的身上,直到最後一片麵包,都得靠您;這是毫無道理的。 所以,募捐的時候,照我個人的看法,關於錢的情況應該瞞着這個,可以這樣說吧,不幸的寡婦,而只有,譬如說,只有您一個人知道。 我說得對嗎?」 ①一種用甘蔗釀製的烈酒。 第11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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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與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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