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訝的鄉長打量這對違法者。 那男的看上去已是個花甲之人,而那女人至少也有55歲了。 他開始審問,先問那個男的。 回答的聲音很輕,几乎聽不清楚。 「你的姓名?」 「尼古拉·博文。 」 「職業?」 小商人,巴黎,殉難者街。 " 「你們在樹林裡幹什麼?」 「....??....」小商人沉默不語,低頭望着他肥大的肚子,兩隻手平貼在大腿上,一時羞於回答。 鄉長只得又問道: 「對鄉政府農田巡查員所說的情況,你有什麼異議嗎?」 「沒有。 」 「全都承認?」 「是的。 」 「你有什麼為自己辯護的嗎?」 「沒有。 」 「那麼我再問你,你是在哪裡和你的同案犯勾搭上的?」 「不,不是同案犯,她是我的妻子。 」 「你的妻子?」 「是的。 」 「那麼....那麼,在巴黎你們不住在一起嗎?」 「我們住在一起。 」 "住在 一起,那麼....你們這時候在露天裡幹那種勾當,準是發瘋了,徹頭徹尾發瘋了,我親愛的先生!" 看來小商人羞愧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他吶吶說道:「是她要我這樣做的!我跟她說過,這是件最不光彩的蠢事。 可是,可是,當一個女人的頭腦裡轉出一種什麼念頭來....你是明白人....她就再也不肯改變主意....」鄉長有點高盧人的詼諧,揶揄着笑道: 「可是,對你來說,既然不能改變她的主意,那麼還是讓她光在腦子裡空想想為好,你也就不會被扣押在這這裡了,不是嗎?」 這樣一說撩起了博文先生的火氣,他氣呼呼對妻子的斥責道: 「你看,你的詩情畫意把我們帶到什麼地方來了!如今落到了如此尷尬的境地。 我們這一大把年紀還要為妨害風化罪而上法庭!隨之而來的是不得不將商店關門,不得不把家搬遷到別處去住。 否則今後我們的臉往哪兒擱?」 博文太太轉過身來,看也不看她丈夫一眼,神態自若,全無羞愧之色,嘴唇一動就呱呱呱地講開了: "鄉長先生,我的上帝!我明白,我們是多麼可笑。 不過,請允許我像一個律師那樣說得更恰當一些,實際上是一個可憐的女人為自己辯護,希望你發發善心放我們回家算了,免得追究法律責任而給我們帶來莫大的羞辱。 說來話長,很久以前,當我還是少女的時候,就在這個村莊裡認識了博文先生。 他是一家小商品店舖的夥計。 我是一家服裝店的營業員。 一切往事我記清清楚楚,就像昨天才發生的那樣。 星期天我常和一個女友到這裡玩。 她名叫露絲·雷維克。 我和她一起住在比加香街。 露絲有一個漂亮的男朋友叫西蒙,而我卻沒有男朋友。 他們常常帶我一起到這裡來。 有一個周末露絲的男友笑着對我說,下一次他要帶一個朋友來。 我明白他那善意的弦外之意。 我故意回答說:‘大可不必,我會自己照料自己的。 ’不久,我們在火車上碰到了博文先生。 當時他長得很帥,一點不像這今天這副模樣。 可是,當時我並不因此而遷就他,以後也從來沒有遷就過他。 "我們到了貝松。 那天天氣特別好。 那是一種令人心醉、令人神往的天氣。 碰到這種好天氣,就是到了今天仍會使我象從前一樣地愚蠢,愚蠢到可憐巴巴。 一旦我投身到大自然的懷抱就會頭腦發昏。 一望無際的綠野裡和風如拂,鳥聲啾啾,麥浪滾滾,飛燕穿柳,青草芳香,還有罌粟花、白菊花 別提了,這一切怎不使我發狂!好比本來滴酒不沾的姑娘,如今喝下了整瓶香檳。 「那天的天氣實在太美了,風和日暖,萬里無雲。 如果兩個人彼此對瞅一眼,從對方的眼睛可以窺探到內心的一切,就是透口氣也是對方心田的氤氳。 露絲和西蒙每隔幾分鐘就要接吻一次。 他們這樣親熱,我深受感染。 然而我們很自重,博文先生和我坐在他們背後,卻彼此沒有一句話。 初次相見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個年輕男子拘謹得很。 我看到他一副尷尬相,覺得很有趣。 後來我和他一起來到小樹林中。 那裡很清涼,有如涼水沖浴一般。 我們默默地坐在草地上。 露絲和西蒙取笑我,因為我的表情太一本正經了。 接着他倆又一次接吻,盡情心意,旁若無人;情話綿綿,如膠似漆,最後她倆站起身來,一句話也不說,逕自鑽進了綠叢深處,請想象一下,我和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青年對坐著,臉上是獃板的表情。 他們倆一走開,我就陷入慌亂之中,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開始說話。 我問他是幹什麼的。 正如我前面已經講過的,他說是小商品店舖的夥計。 這樣我們才閒談開了。 不料,這一來倒壯了他的膽,涎着臉要求這,要求那;但都被我嚴辭拒絶了這對不對,博文先生?」 博文先生一雙失神眼睛凝視着自己的腳尖,默不作答。 她繼續說道: "當他覺察到我是個自重的女子,這個年輕的男子開始以正派人的面貌,以正派的方式向我求愛了。 從那天起,他每逢星期天必到無誤。 他深深地愛上了我,而我也深深地愛上了他。 說句老實話,當時他的確很漂亮。 長話短說,到9月份他就娶了我。 婚後,我們接辦了殉道者街上的那家商店。 第9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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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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