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懂得,因為我是藥劑師,也就是化學家嘛!而化學的目的,勒方蘇瓦太太,就是認識自然界一切物體的分子之間的相互作用,農業當然也包括在化學的範圍之內了!事實上,肥料的合成,酒精的發酵,煤氣的分析,瘴氣的影響,這一切的一切,我要問你,不是不折不扣的化學嗎?」 老闆娘無言對答。 奧默又接著說: 「你以為做一個農學家,就要自己耕田種地,養鷄喂鴨嗎?其實,他更需要知道的倒是物質的成分,地層的分類,大氣的作用,土地、礦床、水源的性質,各種物體的密度和毛細管現象!其他等等。 一定要徹底掌握了衛生原理,才能指導、批評如何建築房屋,喂養牲口,供應僕人食物!勒方蘇瓦太太,還要掌握植物學,學會分辨草木,你明白嗎?哪些對健康有益,哪些有害;哪些產量低,哪些營養高;是不是應該在這邊拔,再在那邊種;繁殖一種,消滅另一種;總而言之,要讀小冊子和報刊雜誌,才能瞭解科學發展的情況,總要緊張得喘不過氣來,才能指出改進的方法....」 老闆娘的眼睛沒有離開法蘭西咖啡館的門,藥劑師卻接著說: 「上帝保佑,假如我們的農民都是農學家,或者他們至少能多聽聽科學家的意見,那就好了!因此,我最近寫了一本很有用的小冊子,一篇有七十二頁的學術論文,題目是:《論蘋果酒的製作法及其效用;附新思考》。 我送到盧昂農學會去了,並且很榮幸地被接受為會員,分在農業組果樹類。 哎,要是我的作品能夠公佈于世....」 但是藥劑師住口了,因為勒方蘇瓦大娘看來心不在焉。 「看他們!」她說,「真不懂!簡直不成話!」 她聳一聳肩膀,把胸前毛衣的網眼也繃開了。 她伸出兩隻手來,指着她對手開的小餐館,裡面傳出了歌聲。 「你看,這長久得了嗎?」她又說了一句。 「不到一個星期,不關門才怪呢!」 奧默一聽,嚇得倒退了兩步。 她卻走下三級台階,在他耳邊說道: 「怎麼!你不曉得?這個星期就要查封了。 是勒合害了他。 他的借票都到期了。 」 「那真是禍從天降!」藥劑師叫了起來,不管碰到什麼情況,他總不會沒有話說。 於是老闆娘就講起這件事來,她是聽吉約曼先生的傭人特奧多講的。 雖然她恨小餐館的老闆特利耶,但也不肯放過勒合。 他是一個騙子,一條爬蟲。 「啊!且慢!」她說,「菜市場裡那個人不就是他嗎?他正向包法利夫人打招呼呢;夫人戴了一頂綠色的帽子。 她還挎着布朗瑞先生的胳膊。 」 「包法利夫人嗎?」奧默說。 「我得過去招呼一下。 說不定她要在院子裡,在柱廊下找個座位。 」 勒方蘇瓦大娘想叫住藥劑師,還要羅羅嗦嗦地講下去,可是他不聽她的,趕快走開了,嘴上還掛着微笑,腿伸得直直的,碰到人就打招呼,黑禮服的下襬在後面隨風飄動,占了好多地方。 羅多夫老遠就看見了他,卻加快了腳步,但是包法利夫人喘氣了,他只好又放慢步子,不太客氣地微笑着對她說: 「我是要躲開那個胖子:你知道,我說的是藥劑師。 」 她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這是什麼意思?」他心裡想。 他繼續往前走,一面斜着眼睛看她。 她的側影很安靜,簡直叫人猜不透。 她的臉在陽光下看得更清楚。 她戴着橢圓形的帽子,淺色的帽帶好像蘆葦的葉子。 她的眼睛在彎彎的長睫毛下望着前面,雖然睜得很大。 但由於白淨的皮膚下面血在流動,看來有點受到顴骨的抑制。 她的鼻孔透出攻瑰般的紅顏色。 她頭一歪,看得見兩片嘴唇之間珍珠般的白牙齒。 「難道她是在笑我?」羅多夫心裡想。 其實,艾瑪捅他,只是要他當心;因為勒合先生陪着他們,沒話找話地說上一兩句: 「今天天氣真好:大家都出來了!今天刮的是東風。 」 包法利夫人和羅多夫一樣、都懶得回答,但是隻要他們稍微一動,他就湊到他們身邊問道:「有什麼吩咐嗎?」並且做出要脫帽的手勢。 他們走到鐵匠店前,羅多夫突然不從大路到柵欄門去,拉著包法利夫人走上了一條小路,並且喊道: 「再見,勒合先生:祝你快樂!」 「你真會打發人!」她笑着說。 「為什麼,」他回答說,「要讓別人打攪?既然今天我三生有幸....」 艾瑪臉紅了,他沒有說完他的話。 於是他又談起好天氣,談起草地上散步的樂趣來。 有些雛菊已經長出來了。 「這些溫存體貼的雛菊,」他說,「夠本地害相思的姑娘用來求神問卦的了。 」 他又加上一句: 「要是我也摘一朵呢!你說好不好呀?」 「難道你也在戀愛嗎?」她咳嗽了一聲說。 「哎!哎!那誰曉得?」羅多夫答道。 第4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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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法利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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