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是時,學于程頤之門者固多君子,然求質直弘毅、實體力行若焞者蓋鮮。 頤嘗以「魯」許之,且曰:「我死,而不失其正者尹氏子也。 」其言行見于《涪陵記善錄》為詳,有《論語解》及《門人問答》傳于世。 楊時字中立,南劍將樂人。 幼穎異,能屬文,稍長,潛心經史。 熙寧九年,中進士第。 時河南程顥與弟頤講孔、孟絶學于熙、豐之際,河、洛之士翕然師之。 時調官不赴,以師禮見顥于潁昌,相得甚歡。 其歸也,顥目送之曰:「吾道南矣。 」四年而顥死,時聞之,設位哭寢門,而以書赴告同學者。 至是,又見程頤于洛,時蓋年四十矣。 一日見頤,頤偶瞑坐,時與游酢侍立不去,頤既覺,則門外雪深一尺矣。 關西張載嘗著《西銘》,二程深推服之,時疑其近於兼愛,與其師頤辨論往複,聞理一分殊之說,始豁然無疑。 杜門不仕者十年,久之,歷知瀏陽、餘杭、蕭山三縣,皆有惠政,民思之不忘。 張舜民在諫垣,薦之,得荊州教授。 時安於州縣,未嘗求聞達,而德望日重,四方之士不遠千里從之遊,號曰龜山先生。 時天下多故,有言于蔡京者,以為事至此必敗,宜引舊德老成置諸左右,庶幾猶可及,時宰是之。 會有使高麗者,國主問龜山安在,使回以聞。 召為秘書郎,遷著作郎。 及面對,奏曰: 堯、舜曰「允執厥中」,孟子曰「湯執中」,《洪範》曰「皇建其有極」,歷世聖人由斯道也。 熙寧之初,大臣文六藝之言以行其私,祖宗之法紛更殆盡。 元祐繼之,盡復祖宗之舊,熙寧之法一切廢革。 至紹聖、崇寧抑又甚焉,凡元祐之政事著在令甲,皆焚之以滅其跡。 自是分為二黨,縉紳之禍至今未殄。 臣願明詔有司,條具祖宗之法,著為綱目,有宜于今者舉而行之,當損益者損益之,元祐、熙、豐姑置勿問,一趨于中而已。 朝廷方圖燕雲,虛內事外,時遂陳時政之弊,且謂:「燕雲之師宜退守內地,以省轉輸之勞,募邊民為弓弩手,以殺常勝軍之勢。 」又言:「都城居四達之衢,無高山巨浸以為阻衛,士人懷異心,緩急不可倚仗。 」執政不能用。 登對,力陳君臣警戒,正在無虞之時,乞為《宣和會計錄》,以周知天下財物出入之數。 徽宗首肯之。 除邇英殿說書。 聞金人入攻,謂執政曰:「今日事勢如積薪已然,當自奮勵,以竦動觀聽。 若示以怯懦之形,委靡不振,則事去矣。 昔汲黯在朝,淮南寢謀。 論黯之才,未必能過公孫弘輩也,特其直氣可以鎮壓奸雄之心爾。 朝廷威望弗振,使奸雄一以弘輩視之,則無復可為也。 要害之地,當嚴為守備,比至都城,尚何及哉?近邊州軍宜堅壁清野,勿與之戰,使之自困。 若攻戰略地,當遣援兵追襲,使之腹背受敵,則可以制勝矣。 」且謂:「今日之事,當以收人心為先。 人心不附,雖有高城深池、堅甲利兵,不足恃也。 免夫之役,毒被海內,西城聚斂,東南花石,其害尤甚。 前此蓋嘗罷之,詔墨未乾,而花石供奉之舟已銜尾矣。 今雖復申前令,而禍根不除,人誰信之?欲致人和,去此三者,正今日之先務也。 」 金人圍京城,勤王之兵四集,而莫相統一。 時言:「唐九節度之師不立統帥,雖李、郭之善用兵,猶不免敗衄。 今諸路烏合之眾,臣謂當立統帥,一號令,示紀律,而後士卒始用命。 」又言:「童貫為三路大帥,敵人侵疆,棄軍而歸,孥戮之有餘罪,朝廷置之不問,故梁方平、何灌皆相繼而遁。 當正典刑,以為臣子不忠之戒。 童貫握兵二十餘年,覆軍殺將,馴至今日,比聞防城仍用閹人,覆車之轍,不可復蹈。 」疏上,除右諫議大夫兼侍講。 敵兵初退,議者欲割三鎮以講和,時極言其不可,曰:「河朔為朝廷重地,而三鎮又河朔之要藩也。 自周世宗迄太祖、太宗,百戰而後得之,一旦棄之北庭,使敵騎疾驅,貫吾腹心,不數日可至京城。 今聞三鎮之民以死拒之,三鎮拒其前,吾以重兵躡其後,尚可為也。 若种師道、劉光世皆一時名將,始至而未用,乞召問方略。 」疏上,欽宗詔出師,而議者多持兩端,時抗疏曰:「聞金人駐磁、相,破大名,劫虜驅掠,無有紀極,誓墨未乾,而背不旋踵,吾雖欲專守和議,不可得也。 夫越數千里之遠,犯人國都,危道也。 彼見勤王之師四面而集,亦懼而歸,非愛我而不攻。 朝廷割三鎮二十州之地與之,是欲助寇而自攻也。 聞肅王初與之約,及河而返,今挾之以往,此敗盟之大者。 臣竊謂朝廷宜以肅王為問,責其敗盟,必得肅王而後已。 」時太原圍閉數月,而姚古擁兵逗留不進,時上疏乞誅古以肅軍政,拔偏裨之可將者代之。 不報。 李綱之罷,太學生伏闕上書,乞留綱與种師道,軍民集者數十萬,朝廷欲防禁之。 吳敏乞用時以靖太學,時得召對,言:「諸生伏闕紛紛,忠於朝廷,非有他意,但擇老成有行誼者,為之長貳,則將自定。 」欽宗曰:「無逾于卿。 」遂以時兼國子祭酒。 首言:「三省政事所出,六曹分治,各有攸司。 今乃別闢官屬,新進少年,未必賢于六曹長貳。 」又言: 蔡京用事二十餘年,蠹國害民,幾危宗社,人所切齒,而論其罪者,莫知其所本也。 蓋京以繼述神宗為名,實挾王安石以圖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饗孔子廟庭。 今日之禍,實安石有以啟之。 謹按安石挾管、商之術,飭六藝以文奸言,變亂祖宗法度。 當時司馬光已言其為害當見于數十年之後,今日之事,若合符契。 其著為邪說以涂學者耳目,而敗壞其心術者,不可縷數,姑即一二事明之。 昔神宗嘗稱美漢文惜百金以罷露台,安石乃言:「陛下若能以堯、舜之道治天下,雖竭天下以自奉不為過,守財之言非正理。 」曾不知堯、舜茅茨土階。 禹曰:「克儉于家」,則竭天下以自奉者,必非堯、舜之道。 其後王黼以應奉花石之事,竭天下之力,號為享上,實安石有以倡之也。 其釋《鳧鷖》守成之詩,于末章則謂:「以道守成者,役使群眾,泰而不為驕,宰制萬物,費而不為侈,孰弊弊然以愛為事。 」《詩》之所言,正謂能持盈則神祇祖考安樂之,而無後艱爾。 自古釋之者,未有泰而不為驕、費而不為侈之說也。 安石獨倡為此說,以啟人主之侈心。 後蔡京輩輕費妄用,以侈靡為事。 安石邪說之害如此。 伏望追奪王爵,明詔中外,毀去配享之像,使邪說淫辭不為學者之惑。 疏上,安石遂降從祀之列。 士之習王氏學取科第者,已數十年,不復知其非,忽聞以為邪說,議論紛然。 諫官馮澥力主王氏,上疏詆時。 會學官中有紛爭者,有旨學官並罷,時亦罷祭酒。 時又言:「元祐黨籍中,惟司馬光一人獨褒顯,而未及呂公著、韓維、范純仁、呂大防、安燾輩。 建中初言官陳瓘已褒贈,而未及鄒浩。 」於是元祐諸臣皆次第牽復。 尋四上章乞罷諫省,除給事中,辭,乞致仕,除徽猷閣直學士、提舉嵩山崇福宮。 時力辭直學士之命,改除徽猷閣待制、提舉崇福宮。 陛辭,猶上書乞選將練兵,為戰守之備。 高宗即位,除工部侍郎。 陛對言:「自古聖賢之君,未有不以典學為務。 」除兼侍讀。 乞修《建炎會計錄》,乞恤勤王之兵,乞寬假言者。 連章丐外,以龍圖閣直學士提舉杭州洞霄宮。 已而告老,以本官致仕,優遊林泉,以著書講學為事。 卒年八十三,謚文靖。 第29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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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下》
第29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