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康講《洪範》,至「乂用三德」,哲宗曰:「止此三德,為更有德。 」蓋哲宗自臨禦,淵默不言,岩叟喜聞之,因欲風諫,退而上疏曰:「三德者,人君之大本,得之則治,失之則亂,不可須臾去者也。 臣請別而言之。 夫明是非于朝廷之上,判忠邪于多士之間,不以順己而忘其惡,不以逆己而遺其善,私求不徇于所愛,公議不遷于所憎。 竭誠盡節者,任之當勿二;罔上盜寵者,棄之當勿疑。 惜紀綱,謹法度,重典刑,戒姑息,此人主之正直也。 遠聲色之好,絶盤遊之樂,勇于救天下之弊,果于斷天下之疑,邪說不能移,非道不能說,此人主之剛德也。 居萬乘之尊而不驕,享四海之富而不溢,聰明有餘而處之若不足,俊傑並用而求之如不及,虛心以訪道,屈己以從諫,懼若臨淵,怯若履薄,此人主之柔德也。 三者足以盡天下之要,在陛下力行何如耳。 」岩叟因侍講,奏曰:「陛下退朝無事,不知何以消日?」哲宗曰:「看文字。 對曰:「陛下以讀書為樂,天下幸甚。 聖賢之學,非造次可成,須在積累。 積累之要,在專與勤。 屏絶它好,始可謂之專;久而不倦,始可謂之勤。 願陛下特留聖意。 」哲宗然之。 岩叟館伴遼賀正旦使耶律寬,寬求觀《元會儀》,岩叟曰:「此非外國所宜知。 」止錄《笏記》與之,寬不敢求。 進權吏部侍郎、天章閣待制、樞密都承旨。 湖北諸蠻互出擾邊,無有寧歲,岩叟請專以疆事委荊南唐義問。 遂自草檄文,喻義問以朝廷方敦尚恩信,勿為僥倖功賞之意,後遂安輯。 初,夏人遣使入貢,及為境上之議,故為此去彼來,牽致勞苦,每違期日。 岩叟請預戒邊臣,夏違期,一不至則勿復應,自後不復敢違。 質孤、勝如二堡,漢趙充國留屯之所,自元祐講和,在蘭州界內,夏以為形勝膏腴之地,力爭之。 二堡若失,則蘭州、熙河遂危。 延帥欲以二堡與夏,蘇轍主其議。 及熙河、延安二捷同報,轍奏曰:「近邊奏稍頻,西人意在得二堡。 今盛夏猶如此,入秋可虞,不若早定議。 」意在與之也。 岩叟曰:「形勢之地,豈可輕棄,不知既與,還不更求否?」太皇太后曰:「然。 」議遂止。 夏人數萬侵定西之東、通遠之北,壞七厓匙堡,掠居人,轉侵涇原及河外鄜、府州,眾遂至十萬。 熙帥范育偵伺夏右廂種落大抵趣河外,三疏請乘此進堡砦,築龕谷、勝如、相照、定西而東徑隴諾城。 朝議未一,或欲以七巉經毀之地,皆以與夏。 岩叟力言不可與,彼計得行,後患未已。 因請遣官諭熙帥,即以戶部員外郎穆衍行視,築定遠以據要害。 其調兵貲費,一從便宜,不必中覆。 定遠遂城,皆岩叟之力。 拜中書舍人。 滕甫帥太原,為走馬承受所撼,徙潁昌。 岩叟封還詞頭,言:「進退帥臣,理宜重慎。 今以小臣一言易之,使後人畏憚不自保,此風浸長,非委任安邊之福。 」乃止。 復為樞密都承旨、權知開封府。 舊以推、判官二人分左右廳,共治一事,多為異同,或累日不竟,吏疲于咨稟。 岩叟創立逐官分治之法,自是署為令。 都城群偷所聚,謂之「大房」,每區容數十百人,淵藪詭僻,不可勝究。 岩叟令掩捕撤毀,隨輕重決之,根株一空。 供備庫使曹續以產貿萬緡,市儈踰年負其半,續儘力不可取。 一日啟戶,則所負皆在焉。 驚扣其故,儈曰:「王公今日知府矣。 」初,曹氏之隷韓絢與同隷訟,事連其主,就逮之。 曹氏者,慈聖後之族也。 岩叟言:「部曲相訟,不當論其主。 今不惟長告訐之風,且傷孝治。 慈聖仙遊未遠,一旦因廝役之過,使其子孫對吏,殆聖情有所不忍。 」詔竄絢而絶其獄。 岩叟常謂:「天下積欠多名,催免不一,公私費擾,乞隨等第多寡為催法。 」朝廷乃定五年十科之令。 元祐六年,拜樞密直學士、簽書院事。 入謝,太皇太后曰:「知卿才望,不次超用。 」岩叟又再拜謝,進曰:「太后聽政以來,納諫從善,務合人心,所以朝廷清明,天下安靜。 願信之勿疑,守之勿失。 」復少進而西,奏哲宗曰:「陛下今日聖學,當深辨邪正。 正人在朝,則朝廷安,邪人一進,便有不安之象。 非謂一夫能然,蓋其類應之者眾,上下蔽蒙,不覺養成禍胎爾。 」又進曰:「或聞有以君子小人參用之說告陛下者,不知果有之否?此乃深誤陛下也。 自古君子小人,無參用之理。 聖人但云:'君子在內,小人在外則泰,小人在內、君子在外則否。 」小人既進,君子必引類而去。 若君子與小人競進,則危亡之基也。 此際不可不察。 」兩宮深然之。 上清儲詳宮成,太皇太后謂輔臣曰:「此與皇帝皆出閣中物營之,以成先帝之志。 」岩叟曰:「陛下不煩公,不勞民,真盛德事。 然願自今以土木為戒。 」又以宮成將戒肆赦,岩叟曰:「昔天禧中,祥源成,治平中,醴泉成,皆未嘗赦。 古人有垂死諫君無赦者,此可見赦無益於聖治也。 」 哲宗方選後,太皇太后曰:「今得狄諮女,年命以便,然為是庶出過房,事須評議。 」岩叟進曰:「按《禮經·問名篇》,女家答曰:‘臣女,夫婦所生。 ’及外氏官諱,不識今者狄氏將何辭以進?」議遂寢。 哲宗選後既定,太皇太后曰:「帝得賢后,有內助功,不是小事。 」岩叟對曰:「內助雖後事,其正家須在皇帝。 聖人言:‘正家而得天下’。 當慎之於始。 」太皇太后以是語哲宗者再。 岩叟退取歷代後事可為法者,類為《中宮懿範》上之。 宰相劉摯、右丞蘇轍以人言求避位,岩叟曰:「元祐之初,排斥奸邪,緝熙聖治,摯與轍之功居多。 原深察讒毀之意,重惜腹心之人,無輕其去就。 」兩宮然之。 後摯竟為御史鄭雍所擊,岩叟連上疏論救。 摯去位,御史遂指為黨,罷為端明殿學士、知鄭州。 言者猶未厭,太皇太后曰:「岩叟有大功,今日之命,出不獲已耳。 」 明年,徙河陽,數月卒,年五十一。 贈左正議大夫。 紹聖初,追貶雷州別駕。 司馬光以其進諫無隱,稱之曰:「吾寒心慄齒,憂在不測,公處之自如,至于再三,或累十數章,必行其言而後已。 」為文語省理該,深得制誥體。 有《易》、《詩》、《春秋傳》行于世。 鄭雍,字公肅,襄邑人。 進士甲科,調兗州推官。 韓琦上其文,召試秘閣校理、知太常禮院。 英宗之喪,論宗室不當嫁娶,與時相忤,通判峽州,知池州,復還太常禮院,歷開封府判官。 熙寧、元豐間,更制變令,士大夫多違己以求合,雍獨靜默自守。 改嘉王、岐王府記室參軍。 神宗末年,二王既長,猶居禁中,雍獻四箴規戒,且諷使求出外邸。 凡在邸七年,用久次,以轉運使秩留。 宣仁後知其賢,及臨政,擢為起居郎,進中書舍人。 鄧潤甫除翰林承旨,雍當制。 制未出,言事者五人交章攻之,換為侍讀學士。 雍言:二職皆天下精選,以潤甫之過薄,不當革前命;以為奸邪,不當在經幄。 今中外咸謂朝廷姑以是塞言者,如此則邪正何由可辨,善惡何由可明?若每事必待言,是賞罰之柄,不得已而行,非所以示信天下之道。 」潤甫仍為承旨。 周童乞以王安石配享神宗廟,雍言:「安石持國政,不能上副屬任,非先帝神明,遠而弗用,則其所敗壞,可勝言哉!今穜以小臣輒肆橫議,願正其罪。 」從之。 第51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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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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