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諫論執中過惡,而執中猶遷延固位。 修上疏,以為「陛下拒忠言,庇愚相,為聖德之累」。 未幾,執中罷。 狄青為樞密使,有威名,帝不豫,訛言籍籍,修請出之於外,以保其終,遂罷知陳州。 修嘗因水災上疏曰:「陛下臨禦三紀,而儲宮未建。 昔漢文帝初即位,以群臣之言,即立太子,而享國長久,為漢太宗。 唐明宗惡人言儲嗣事,不肯早定,致秦王之亂,宗社遂覆。 陛下何疑而久不定乎?」其後建立英宗,蓋原于此。 五年,拜樞密副使。 六年,參知政事。 修在兵府,與曾公亮考天下兵數及三路屯戍多少、地理遠近,更為圖籍。 凡邊防久缺屯戍者,必加搜補。 其在政府,與韓琦同心輔政。 凡兵民、官吏、財利之要,中書所當知者,集為總目,遇事不復求之有司。 時東宮猶未定,與韓琦等協定大議,語在《琦傳》。 英宗以疾未親政,皇太后垂簾,左右交構,幾成嫌隙。 韓琦奏事,太后泣語之故。 琦以帝疾為解,太后意不釋,修進曰:「太后事仁宗數十年,仁德著于天下。 昔溫成之寵,太后處之裕如;今母子之間,反不能容邪?」太后意稍和,修復曰:「仁宗在位久,德澤在人。 故一日晏駕,天下奉戴嗣君,無一人敢異同者。 今太后一婦人,臣等五六書生耳,非仁宗遺意,天下誰肯聽從。 」太后默然,久之而罷。 修平生與人盡言無所隱。 及執政,士大夫有所幹請,輒面諭可否,雖台諫官論事,亦必以是非詰之,以是怨誹益眾。 帝將追崇濮王,命有司議,皆謂當稱皇伯,改封大國。 修引《喪服記》,以為:「‘為人後者,為其父母服。 ’降三年為期,而不沒父母之名,以見服可降而名不可沒也。 若本生之親,改稱皇伯,歷考前世,皆無典據。 進封大國,則又禮無加爵之道。 故中書之議,不與眾同。 」太后出手書,許帝稱親,尊王為皇,王夫人為後。 帝不敢當。 於是御史呂誨等詆修主此議,爭論不已,皆被逐。 惟蔣之奇之說合修意,修薦為御史,眾目為奸邪。 之奇患之,則思所以自解。 修婦弟薛宗孺有憾于修,造帷薄不根之謗摧辱之,展轉達于中丞彭思永,思永以告之奇,之奇即上章劾修。 神宗初即位,欲深護修。 訪故宮臣孫思恭,思恭為辨釋,修杜門請推治。 帝使詰思永、之奇,問所從來,辭窮,皆坐黜。 修亦力求退,罷為觀文殿學士、刑部尚書、知亳州。 明年,遷兵部尚書、知青州,改宣徽南院使、判太原府。 辭不拜,徙蔡州。 修以風節自持,既數被污衊,年六十,即連乞謝事,帝輒優詔弗許。 及守青州,又以請止散青苗錢,為安石所詆,故求歸愈切。 熙寧四年,以太子少師致仕。 五年,卒,贈太子太師,謚曰文忠。 修始在滁州,號醉翁,晚更號六一居士。 天資剛勁,見義勇為,雖機阱在前,觸發之不顧。 放逐流離,至于再三,志氣自若也。 方貶夷陵時,無以自遣,因取舊案反覆觀之,見其枉直乖錯不可勝數,於是仰天嘆曰:「以荒遠小邑,且如此,天下固可知。 」自爾,遇事不敢忽也。 學者求見,所與言,未嘗及文章,惟談吏事,謂文章止於潤身,政事可以及物。 凡曆數郡,不見治跡,不求聲譽,寬簡而不擾,故所至民便之。 或問:「為政寬簡,而事不弛廢,何也?」曰:「以縱為寬,以略為簡,則政事弛廢,而民受其弊。 吾所謂寬者,不為苛急;簡者,不為繁碎耳。 修幼失父,母嘗謂曰:「汝父為吏,常夜燭治官書,屢廢而嘆。 吾問之,則曰:‘死獄也,我求其生,不得爾。 ’吾曰:‘生可求乎?’曰:‘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我皆無恨。 夫常求其生,猶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 ’其平居教他子弟,常用此語,吾耳熟焉。 」修聞而服之終身。 為文天才自然,豐約中度。 其言簡而明,信而通,引物連類,折之於至理,以服人心。 超然獨騖,眾莫能及,故天下翕然師尊之。 獎引後進,如恐不及,賞識之下,率為聞人。 曾鞏、王安石、蘇洵、洵子軾、轍,布衣屏處,未為人知,脩即游其聲譽,謂必顯于世。 篤于朋友,生則振掖之,死則調護其家。 好古嗜學,凡周、漢以降金石遺文、斷編殘簡,一切掇拾,研稽異同,立說于左,的的可表證,謂之《集古錄》。 奉詔修《唐書》紀、志、表,自撰《五代史記》,法嚴詞約,多取《春秋》遺旨。 蘇軾敘其文曰:「論大道似韓愈,論事似陸贄,記事似司馬遷,詩賦似李白。 」識者以為知言。 子發字伯和,少好學,師事安定胡瑗,得古樂鍾律之說,不治科舉文詞,獨探古始立論議。 自書契以來,君臣世系,制度文物,旁及天文、地理,靡不悉究。 以父恩,補將作監主薄,賜進士出身,累遷殿中丞。 卒,年四十六。 蘇軾哭之,以謂發得文忠公之學,漢伯喈、晉茂先之流也。 中子棐字叔弼,廣覽強記,能文辭,年十三時,見脩著《鳴蟬賦》,侍側不去。 修撫之曰:「兒異日能為吾此賦否?」因書以遺之。 用蔭,為秘書省正字,登進士乙科,調陳州判官,以親老不仕。 修卒,代草遺表,神宗讀而愛之,意修自作也。 服除,始為審官主簿,累遷職方員外郎、知襄州。 曾布執政,其婦兄魏泰倚聲勢來居襄,規占公私田園,強市民貨,郡縣莫敢誰何。 至是,指州門東偏官邸廢址為天荒,請之。 吏具成牘至,棐曰:「孰謂州門之東偏而有天荒乎?」卻之。 眾共白曰:「泰橫于漢南久,今求地而緩與之,且不可,而又可卻邪?」棐竟持不與。 泰怒,譖于布,徙知潞州,旋又罷去。 元符末,還朝。 歷吏部、右司二郎中,以直秘閣知蔡州。 蔡地薄賦重,轉運使又為覆折之令,多取於民,民不堪命。 會有詔禁止,而佐吏憚使者,不敢以詔旨從事。 棐曰:「州郡之於民,詔令苟有未便,猶將建請。 今天子詔意深厚,知覆折之病民,手詔止之。 若有憚而不行,何以為長吏?」命即日行之。 未幾,坐黨籍廢,十餘年卒。 論曰:「三代而降,薄乎秦、漢,文章雖與時盛衰,而藹如其言,曄如其光,皦如其音,蓋均有先王之遺烈。 涉晉、魏而弊,至唐韓愈氏振起之。 唐之文,涉五季而弊,至宋歐陽修又振起之。 輓百川之頽波,息千古之邪說,使斯文之正氣,可以羽翼大道,扶持人心,此兩人之力也。 愈不獲用,修用矣,亦弗克究其所為,可為世道惜也哉! 劉敞,字原父,臨江新喻人。 舉慶歷進士,廷試第一。 編排官王堯臣,其內兄也,以親嫌自列,乃以為第二。 通判蔡州,直集賢院,判尚書考功。 夏竦薨,賜謚文正。 敞言:「謚者,有司之事,竦行不應法。 今百司各得守其職,而陛下侵臣官。 」疏三上,改謚文莊。 方議定大樂,使中貴人參其間。 敞諫曰:「王事莫重於樂。 今儒學滿朝,辨論有餘,而使若趙談者參之,臣懼為袁盎笑也。 」權度支判官,徙三司使。 秦州與羌人爭古渭地。 仁宗問敞:「棄守孰便?」敞曰:「若新城可以蔽秦州,長無羌人之虞,傾國守焉可也。 或地形險利,賊乘之以擾我邊鄙,傾國爭焉可也。 今何所重輕,而殫財困民,捐士卒之命以規小利,使曲在中國,非計也。 」議者多不同,秦州自是多事矣。 第42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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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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