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人在門上輕輕敲了一下,那男人連忙趕到門口,開了門,一再深深敬禮,滿臉堆起了傾心崇拜的笑容,一面大聲說道: 「請進,先生!請賞光,進來吧,久仰了,我的恩人,您這位標緻的小姐,也請進。 」 一個年近高齡的男子和一個年輕姑娘出現在那窮窟門口。 馬呂斯沒有離開他站的地方。 他這時的感受是人類語言所無法表達的。 是「她」來了。 凡是戀愛過的人都知道這個簡單的「她」字所包含的種種光明燦爛的意義。 確實是她來了。 馬呂斯的眼上登時起了一陣明亮的水蒸氣,几乎無法把她看清楚。 那正是久別了的意中人,那顆向他照耀了六個月的星,那雙眼睛,那個額頭,那張嘴,那副在隱藏時把陽光也帶走了的美麗容顏。 原已破滅了的幻象現在竟又出現在眼前。 她重現在這黑暗中,在這破爛人家,在這不成形的窮窟裡,在這醜陋不堪的地方! 馬呂斯心驚體顫,為之駭然。 怎麼!竟會是她!他心跳到使他的眼睛望不真切。 他感到自己要失聲痛哭了。 怎麼!東尋西找了那麼久,竟又在此地見到她!他彷彿感到他找到了自己失去的靈魂。 她仍是原來的模樣,只稍微蒼白一些,秀雅的面龐嵌在一頂紫絨帽子裡,身體消失在黑緞斗篷裡。 在她的長裙袍下,能隱約看見一雙緞靴緊裹着兩隻纖巧的腳。 她仍由白先生陪伴着。 她向那屋子中間走了幾步,把一個相當大的包裹放在桌子上。 容德雷特大姑娘已退到房門背後,帶著沉鬱的神情望着那頂絨帽,那件緞斗篷和那張幸福迷人的臉。 九容德雷特几乎哭出來 這窮窟是那麼陰暗,從外面剛走進去的人會以為是進了地窖。 因此那兩個新到的客人對四周人物的模樣看去有點模糊不清,前進時不免有些遲疑,而他們自己卻被那些住在這破屋裡、早已習慣于微弱光線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並被這些人仔細觀察。 白先生慈祥而抑鬱地笑着走向家長容德雷特,對他說:「先生,這包裡是幾件家常衣服,新的,還有幾雙襪子和幾條毛毯,請您收下。 」 「我們天使般的恩人對我們太仁慈了。 」容德雷特說,一面深深鞠躬,直到地面。 隨即又趁那兩個客人打量室內慘狀的機會,彎下腰去對著他大女兒的耳朵匆匆忙忙地細聲說: 「沒有錯吧?我早料到了吧?破衣爛衫!沒有錢!他們全是這樣的!還有,我寫給這老飯桶的信上,簽的是什麼名字?」 「法邦杜。 」他女兒回答。 「戲劇藝術家,對!」 算是容德雷特的運氣好,因為正在這時,白先生轉身過來和他談話,那說話的神氣彷彿是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 「看來您的情況確實是不稱心的....先生。 」 「法邦杜。 」容德雷特連忙回答說。 「法邦杜先生,對,是呀,我想起來了。 」 「戲劇藝術家,先生,並且還有過一些成就。 」 說到這裡,容德雷特顯然認為抓住這「慈善家」的時機已經到了。 他大聲談了起來,那嗓子的聲音兼有市集上賣技人的大言不慚的氣派和路旁乞丐的那種苦苦哀求的味兒:「塔爾馬的學生,先生!我是塔爾馬的學生!從前,我有過一帆風順的時候。 唉!可是現在,倒了運。 您瞧吧,我的恩人,沒有麵包,沒有火。 兩個閨女沒有火!唯一的一張椅子也坐通了!碎了一塊玻璃!特別是在這種天氣!內人又躺下了!害着病!」 「可鄰的婦人!」白先生說。 「還有個孩子受了傷!」容德雷特又補上一句。 那孩子,由於客人們到來,分了心去細看「那小姐」,早已不哭了。 「哭嘛!叫呀!」容德雷特偷偷地對她說。 同時他在她那只受了傷的手上掐了一把。 所有這一切都是用魔術師般巧妙手法完成的。 小姑娘果然高聲叫喊。 馬呂斯心中私自稱為「他的玉秀兒」的那個年輕姑娘趕忙走過去: 「可憐的親愛的孩子!」她說。 「您瞧,我的美麗的小姐,」容德雷特緊接著說,「她這淌血的手腕!為了每天掙六個蘇,她便在機器下碰到這種意外的事故。 這手臂也許非鋸掉不成呢!」 「真的?」那位吃驚的老先生說。 小姑娘以為這是真話,又開始傷心地哭起來。 「可不是,我的恩人!」那父親回答。 在這以前,容德雷特早已鬼鬼祟祟地在留意觀察這「慈善家」了。 他一面談着話,一面仔細端詳他,彷彿想要回憶起什麼舊事。 突然,趁那兩個新來客人對小姑娘就她的傷勢親切慰問的那一會兒,他走向躺着他那個頽喪痴癔的女人的床邊,以極低的聲音對她急促地說: 「留心看那老頭兒!」 隨即又轉向白先生,繼續訴他的苦: 第27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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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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