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在馬呂斯用眼睛和她閙性子時,小路上又過來一個人。 那是個殘廢軍人,背駝得厲害,滿臉皺皮,全白的頭髮,穿一身路易十五時期的軍服,胸前有一塊橢圓形的小紅呢牌子,上面是兩把交叉的劍,這便是大兵們的聖路易十字勛章,他另外還掛一些別的勛章:一隻沒有手臂的衣袖、一個銀下巴和一條木腿。 馬呂斯認為已經看出這人的神氣是極其得意的。 他甚至認為彷彿已看見這刻薄鬼在一步一拐地打他身邊走過時對他非常親昵、非常快樂地擠了一下眼睛,似乎有個什麼偶然機會曾把他倆串連到一起,共同享受一種意外的異味。 這戰神的廢料,他有什麼事值得這麼高興呢?這條木腿和那條腿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呢?馬呂斯醋勁大發。 「剛纔他也許正在這兒,」他心裡想,「他也許真看見了。 」他恨不得把那殘廢軍人消滅掉。 時間能磨禿利器的鋒尖。 馬呂斯對「玉秀兒」的怒火,不管它是多麼公正,多麼合法,終於熄滅了。 他到底諒解了,但是得先經過一番很大的努力,他一連賭了三天氣。 可是,經過這一切,也正因為這一切,那狂烈的感情更加熾熱了,成了瘋狂的感情。 九失蹤 我們剛纔已看到馬呂斯是怎樣發現,或自以為發現了她的名字叫玉秀兒。 胃口越愛越大。 知道她叫玉秀兒,這已經不壞,但是還太少。 馬呂斯飽啖這一幸福已有三或四個星期。 他要求另一幸福。 他要知道她住在什麼地方。 他犯過第一次錯誤:曾在那角鬥士旁邊的板凳附近中計。 他犯了第二次錯誤:白先生單獨去公園,他便不待下去。 他還要犯第三次錯誤,絶大的錯誤,他跟蹤「玉秀兒」。 她住在西街行人最少的地方,一棟外表樸素的四層新樓房裡。 從這時起,馬呂斯在他那公園中相見的幸福之外又添了種一直跟她到家的幸福。 他的食量增加了。 他已經知道她的名字,她的教名,至少,那悅耳的名字,那個真正的女性的名字,他也知道了她住在什麼地方,他還要知道她是誰。 一天傍晚,他跟着他們到了家,看見他們從大門進去以後,接着他也跟了進去,對那看門的大模大樣地說: 「剛纔回家的是二樓上的那位先生嗎?」 「不是,」看門的回答說,「是四樓上的先生。 」 又進了一步。 這一成績壯了馬呂斯的膽。 「是住在臨街這面的嗎?」 「什麼臨街不臨街,」看門的說,「這房子只有臨街的一面。 」 「這先生是幹什麼事的?」馬呂斯又問。 「是靠年金生活的人,先生。 一個非常好的人,雖然不很闊,卻能對窮人作些好事。 」 「他叫什麼名字?」馬呂斯又問。 那門房抬起了頭,說道: 「先生是個密探吧?」 馬呂斯很難為情,走了,但是心裡相當高興。 因為他又有了收穫。 「好,」他心裡想,「我知道她叫‘玉秀兒’,是個有錢人的女兒,住在這裡,西街,四樓。 」 第二天,白先生和他的女兒只在盧森堡公園待了不大一會兒,他們離開時,天還很亮。 馬呂斯跟着他們到西街,這已成了習慣。 走到大門口,白先生讓女兒先進去,他自己在跨門檻以前,停下來回頭對著馬呂斯定定地看了一眼。 次日,他們沒有來公園。 馬呂斯白等了一整天。 天黑以後,他到西街去,看見第四層的窗子上有燈光,便在窗子下面走來走去,直到熄燈。 再過一日,公園裡沒人。 馬呂斯又等了一整天,然後再到那些窗戶下面去巡邏,直到十點。 晚飯是談不上了。 高燒養病人,愛情養情人。 這樣過了八天。 白先生和他的女兒不再在盧森堡公園出現了。 馬呂斯無精打采地胡思亂想,他不敢白天去張望那扇大門,只好在晚上以仰望窗口玻璃片上帶點紅色的燈光來滿足自己。 有時見到人影在窗子裡走動,他的心便跳個不停。 第八天,他走到窗子下面,卻不見燈光。 「咦!」他說,「還沒有點燈,可是天已經黑了,難道他們出去了?」他一直等到十點,等到午夜,等到凌晨一點。 四樓窗口還是沒有燈亮,也不見有人回來。 他垂頭喪氣地走了。 第二天因為他現在是老靠第二天過活的,可以說他已無所謂有今天了第二天,他又去公園,誰也沒遇見,他在那兒等下去,傍晚時又到那樓房下面。 窗子上一點光也沒有,板窗也關上了,整個第四層是漆黑的。 馬呂斯敲敲大門,走進去問那看門的: 「四樓上的那位先生呢?」 「搬了。 」看門的回答。 馬呂斯晃了一下,有氣無力地問道: 「幾時搬的?」 「昨天。 」 「他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 」 「他沒把新地址留下?」 「沒有。 」 看門的抬起鼻子,認出了馬呂斯。 「嘿!是您!」他說,「您肯定是個探子。 」 一地下層和地下活動者 第26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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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第26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