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有一個包袱,這個可憐的寶貝。 我早知道他是您的丈夫。 並且還是一個裝得滿滿的包袱!不過有點滿得不近人情。 裡面的東西全是成打的,還有一些和貴婦人衣料一樣的綢緞衣服。 它就在我的隨身衣包裡。 」 「您得把它交出來。 」男子的聲音又說。 「我當然要把它交出來!」母親說,「我讓我的女兒赤身露體,那才笑話呢!」 德納第把主人的面孔擺出來了。 「很好。 」他說。 這件買賣成交了。 母親在那客店裡住了一夜,交出了她的錢,留下了她的孩子,重新結上她那只由於取出了孩子衣服而縮小、從此永遠輕便的隨身衣包,在第二天早晨走了,一心打算早早回來。 人們對骨肉的離合總愛打如意算盤,但是往往落一場空。 德納第夫婦的一個女鄰居碰到了這位離去的母親,她回來說: 「我剛纔看見一個婦人在街上哭得好慘!」 珂賽特的母親走了以後,那漢子對他婆娘說: 「這樣我可以付我那張明天到期的一百一十法郎的期票了。 先頭我還缺五十法郎。 你可知道?法院的執達吏快要把人家告發我的拒絶付款狀給我送來了。 這一下,你靠了你的兩個孩子做了個財神娘娘。 」 「我沒有想到。 」那婆娘說。 二兩副賊臉的初描 那只被逮住的老鼠是瘦的,但是貓兒,即使得了一隻瘦老鼠,也要快樂一場。 那德納第夫婦是什麼東西呢? 我們現在簡單地談談。 將來再補充描繪他們的輪廓。 這些人屬於那種爬上去了的粗鄙人和失敗了的聰明人所組成的混雜階級,這種混雜階級處于所謂中等階級和所謂下層階級之間,下層階級的某些弱點和中等階級的絶大部分惡習它都兼而有之,既沒有工人的那種大公無私的熱情,也沒有資產階級的那種誠實的信條。 這些小人,一旦受到惡毒的煽動就很容易變成凶惡的力量。 那婦人就具有做惡婆的本質,那男子也是個無賴的材料。 他們倆都有那種向罪惡方面猛烈發展的極大可能性。 世上有一種人就象蝦似的不斷退向黑暗,他們一生中只後退,不前進,並且利用經驗,增加他們的醜惡,不停地日益敗壞下去,心地也日益狠毒起來。 這一對男女,便是那種東西。 尤其是那德納第漢子,他可以使觀察他的人感到侷促不安。 我們對某些人只須望一眼便起戒懼之心,我們覺得他們在兩方面都是陰森森的,在人後,他們惶惶終日,在人前,他們聲勢凶狠。 他們的心,從不告人。 我們無從知道他們曾幹過什麼,也無從知道他們將幹些什麼。 他們目光中的那種遮遮掩掩的神情才會把他們揭露出來。 我們只須觀察他們的一言一行便可想見他們過去生活中一些見不得人的隱事和未來生活中一些陰謀鬼計。 這個德納第,如果我們相信他自己說的話,是當過兵的;據他自己說,他當過中士;他大致參加過一八一五年的那次戰役①,據說還表現得相當勇敢。 將來我們就會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在他酒店的招牌上描繪了他在作戰中的一次親身經歷。 那是他自己畫的,因為他什麼都會幹一點,但都幹不好。 ①指滑鐵盧戰役。 當時的古典主義舊小說,在《克雷荔》以後就只有《洛多伊斯卡》,那些書都還高尚,但越往後越庸俗,從斯居德黎小姐降至布隆-麻拉姆夫人,從拉法耶特夫人降至巴德勒米-哈陀夫人,那一類小說都把巴黎那些看門女人的情火點燃了,甚至連累郊區。 德納弟媽媽恰有足夠的聰明能讀那一類書籍。 她寢饋其中,把自己微弱的腦力沉浸在那裡,因此,在她很年輕時,甚至在年齡稍大時,她在她丈夫身旁總顯得心事重重似的。 她丈夫是一個深沉的滑頭,不務正業,略通文法,既粗鄙又精明,在言情小說方面他愛讀比戈-勒白朗的作品,「在性的問題上」(這是他的口頭禪),他卻是個正經的魯男子,從不亂來。 他妻子的年齡比他小十二到十五歲。 後來,當浪漫的墮馬髻漸成白髮,佳人轉為醜婦,德納第太太便成為一個肥胖、惡劣、嘗過一些下流小說滋味的婦人了。 讀壞書的人總免不了壞影響。 結果,她的大女兒叫做愛潘妮。 至于小女兒,那可憐的孩子,几乎叫做菊納爾,幸而狄克萊-狄彌尼爾的一部小說,倒莫名其妙的救了她,她只叫做阿茲瑪。 此外,我們還順便提一下,我們現在談到的那個怪時代,在替孩子們取小名方面固然混亂,但也不見得事事都淺薄可笑。 在我們剛纔指出的那種浪漫因素以外,也還有一種社會影響。 目前,平民的孩子叫做阿瑟、亞福萊或阿爾封斯,子爵(假使還有子爵的話)叫做托馬、皮埃爾或雅克,那都不是什麼稀罕的事。 「高雅」的名字移到平民身上,村野的名字移到貴人身上,那樣的交流只能說是平等思想激蕩的後果。 新思潮深入一切,無可阻擋,孩子命名的情形,便是一例。 在這種混亂現象的後面存在一種偉大深刻的東西,那就是法蘭西革命。 三百靈鳥 一味狠毒,不能發達。 那客店的光景並不好。 第6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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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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