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一剎那,我的眼光碰巧落在福爾摩斯身上,我發現他的表情特別專心。 他的臉象牙雕一般文風不動,他的眼在看了一下父親和兒子之後又極起好奇地盯在對面的什麼東西上。 我順着他的眼光望去,卻只能猜想他是在望着窗外那使人抑鬱的、濕淋淋的園子。 而實際上百葉窗是半關着的,什麼也看不見,但他的眼光顯然是在盯着窗子。 然後微微一笑,他的眼光又回到嬰兒身上。 嬰兒的脖子上有一塊小傷痕。 福爾摩斯不發一言地仔細觀察傷口。 最後他握了握嬰兒在空中搖晃着的小拳頭。 「再見,乖乖。 你生活的起點是奇特的。 保姆,我跟你說一句話。 」 他和保姆走到一邊去認真地談了幾分鐘。 我只聽見最後一句是:「你的顧慮馬上就會解除了。 」保姆似乎是一個脾氣有點倔、不大多說話的人,她抱著嬰兒走了。 「梅森太太是個什麼樣的人?」福爾摩斯問道。 「表面雖然不使人有什麼好感,但是心地非常善良,而且疼愛這個嬰兒。 」 「傑克,你喜歡保姆嗎?」福爾摩斯突然對大孩子說。 孩子那富於表情的靈活多變的臉龐陰沉起來,他搖了搖頭。 「傑克這孩子有着強烈的喜歡與不喜歡,「弗格森用手摟着孩子說。 」幸虧我是他喜歡的人。 」 傑克哼哼着把頭紮到爸爸懷裡。 弗格森輕輕拉開他。 「去玩去吧,好乖,"他說著,一直用愛撫的眼光看著他出去,然後繼續對福爾摩斯說,“福爾摩斯先生,我真覺得讓你白跑了一趟,因為你除了表示同情之外又能做些什麼呢?從你的角度來看,這一定是一個特別複雜和敏感的案子。 」 「敏感確乎是敏感的,"福爾摩斯覺得有點好笑地說,“但我倒還沒發現有多麼複雜。 本來是一個推理過程,但當原先的推理一步一步地被客觀事實給證實了以後,那主觀就變成客觀了,我們就可以自信地說達到了目的。 其實,在離開貝克街之前我已得出結論,剩下的只是觀察和證實而已。 」 弗格森用大手按住佈滿皺紋的額頭。 「看在上帝的面上,福爾摩斯先生,」他急得嗓子都啞了, 「如果你看出這事的真相,千萬不要再讓我掛慮了。 我的處境究竟是什麼?我應該怎麼辦?我不管你怎麼發現的事實,只要是事實就行。 」 「當然我應該對你解釋,我馬上就要把問題說明。 但是你總該允許我用自己的方式處理問題吧?華生,女主人的健康情況可以會見我們嗎?」 「她病得夠重的,但完全清醒。 」 「那好。 我們只有當着她的面才能澄清事實。 我們上樓去見她吧。 」 「但她不肯見我,」弗格森大聲說道。 「她會的,「福爾摩斯說。 他在紙上匆匆寫了幾行字。 」華生,至少你有進門權,就勞駕你把這條子交給女主人吧。 」 我走上樓去,多羅雷思警惕地把門打開了,我把條子遞給她。 一分鐘以後我聽到屋內高呼了一聲,那是驚喜的呼聲。 多羅雷思探出頭來。 「她願見他們,她願意聽,」她說。 我把弗格森和福爾摩斯叫上樓來。 一進門,弗格森就朝着床頭搶了兩步,但是他妻子半坐起來用手止住了他。 他頽然坐在一張沙發椅裡。 福爾摩斯鞠了一躬坐在他旁邊。 女主人睜大了驚奇的眼看著福爾摩斯。 「我想這裡用不着多羅雷思了吧,「福爾摩斯說,」噢,好的,太太,如果您願她留下我也不反對。 好,弗格森先生,我是一個忙人,事務繁多,我的方式必須是簡短扼要的。 手術越快,痛苦越少。 我首先要說那使你放心的事情。 你的起子是一個非常善良、非常溫存和愛你、但卻受了非常大的冤屈的人。 」 弗格森歡呼一聲挺起腰來。 「福爾摩斯先生,只要你證實這個,我一輩子都感激你。 」 「我是要證實,但這麼做我將在另一方面使你傷心。 」 「只要你洗清我妻子,別的我都不在乎。 世界上一切別的都是次要的。 」 「那就讓我把我在家裡形成的推理假設告訴你。 吸血鬼的說法在我看來是荒誕不經的。 這種事在英國犯罪史中沒有發生過。 而你的觀察是正確的。 你看見女主人在嬰兒床邊站起來,嘴唇上都是血。 」 「我看見過。 」 「但你難道沒有想到過,吸吮淌血的傷口除了吸血之外還有別的用處嗎?在英國歷史上不是有過一位女王用嘴吸吮傷口裡的毒嗎?」 「毒!」 “一個南美家族。 在我親眼看見你牆上掛的這些武器之前,我已本能地感到它們的存在了。 也可能是別的毒,但我首先想到的是南美毒箭。 當我看見了那架小鳥弓旁邊的空箭匣時,我一點不覺得奇怪,這正是我期待着看到的東西。 如果嬰兒被這種蘸了馬錢子的毒箭扎傷,要是不立即把毒吸吮出來是會致命的。 “還有那條狗!如果一個人決心使用毒藥,他不是要先試試以求萬無一失嗎?本來我倒沒有預見到這條狗,但是至少一見之下我就明白了,而這條狗的情況完全符合我的推理。 「這回你清楚了吧?你妻子在害怕這種傷害。 她親眼看見它發生了,她救了嬰兒的生命,但她卻避免告訴你真情實況,因為她知道你是多麼愛你那個兒子,她怕傷你的心。 」 「原來是傑克!」 「剛纔你撫弄嬰兒的時候我觀察了傑克。 他的臉清楚地映在了窗子的玻璃上,因為外面有百葉窗做底襯。 在他臉上我看到了如此強烈的妒嫉和冷酷的仇恨心理,那是很少見的。 」 「我的傑克!」 「你必須面對現實,弗格森先生。 這是特別痛苦的,正因為它是出於被歪曲了的愛,一種誇張的病態的對你的愛,還可能有對他死去的母親的愛,正是這種愛構成了他行動的動機。 他的整個心靈充滿了對這個嬰兒的恨,嬰兒的健美恰恰襯出了他的殘疾和缺陷。 」 「我的天!這不可能!」 「太太,我說得對嗎?」 女主人正在哭泣,頭埋在枕頭裡。 這時她抬起頭來望着她丈夫。 「當時我怎麼能對你講呢,鮑勃?我能感受到你可能受到的精神打擊。 我不如等待,等着由別人來對你講。 當這位先生的條子上說他全知道的時候,我真高興喲,他彷彿有神奇的力量呢。 」 「我看遠航一年對小傑克來說是有益健康的,這是我的處方,「福爾摩斯說。 他站了起來。 」只有一件事還不清楚。 太太。 我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打傑克。 母親的容忍也不能是無限度的。 但是這兩天你怎麼敢離開嬰兒呢?」 「我跟梅森太太說實話了,她全明白。 」 「原來如此,我猜也是這樣。 」 第51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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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斯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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