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四夷最强盛者,莫如吐蕃。 举吐蕃众,未当中国十数大郡,而内虞外备与中国不殊,所以能寇边者无几。 又器不犀利,甲不精完,材不趋敏。 动则中国慹其众不敢抗,静则惮其强不敢侵,何哉?良以我之节制多,而彼之统帅一也。 且节制多,则人心不一;人心不一,则号令不行;号令不行,则进退难必;进退难必,则疾徐失宜;疾徐失宜,则机会不及;机会不及,则气势自衰。 斯乃勇废为尪,众失为弱。 开元、天宝时,制西北二蕃,则朔方、河西、陇右三节度而已,尚虑权分,或诏兼领之。 中兴未遑外讨,则侨四镇隶安定,以陇右附扶风,所当二蕃,则朔方、泾原、陇右、河东四节度而已,以关东戍卒属之。 虽任未得人,而措置之法存焉。 自贼泚乱以诱泾原,怀光反以污朔方,则分朔方为三节度,其镇军且四十,皆特诏任之,各有中人监军,咸得相抗。 既无军法临下,莫能禀属,边书告急,方使关白用兵,是谓从容拯溺,揖让救焚矣。 兵以气若势为用者也,气聚则盛,散则消;势合则威,析则弱。 今之边戍,势弱气消。 建军若此,可谓力分于将多矣。 四失也。 治戎之要,在均齐而已。 故军法无贵贱之差、多少之异,所以同其志、尽其力也。 被边长镇之兵,皆百战伤夷,角所能则习,度所处则危,考服役则劳,察临敌则勇,然衣禀止于当身,又为家室所分,居常冻馁。 而关东戍士,岁月更代,怯于应敌,懈于服劳,然衣禀优厚,继以茶药,资以蔬酱。 丰寡相县,势则远甚。 又有以边军诡为奏请遥隶神策者,禀赐之饶,有三倍之益。 此士类所以忿恨,经费所以褊匮。 夫事业未异,给养顿殊,人情所不甘也。 不为戎首,已可嘉者,况使协力同心,以攘寇难,臣知有所不能焉。 养士若此,可谓怨生于不均矣。 五失也。 凡任将帅,必先考察行能,然后指所授之方、所委之要,令自揣可否,以见要领。 须某甲兵,藉某参属,用若干步骑,计若干资粮,何所列屯,何时成功,观其言,校其实。 若曰不足取,当艰之于初,不宜诒悔于后也;若曰可任,则当要之于终,不宜掣肘于内也。 故疑者不使,使者不疑。 劳神于拔选,端拱于委任,然后核否臧,信赏罚,受赏者不为滥,当罚者不敢辞,付授专则苟且之心息矣。 是以古之遣将者,君推毂而命之,又赐鈇钺,故军容不入国,国容不入军,机宜不以远决,号令不以两从。 今陛下命帅,先求易制者,多其部使力分,轻其任使心弱。 由是分阃责成之义废,死绥任咎之志衰。 一则听命,二则听命,止取承顺可矣,若有意乎靖难则不可。 两疆相接,两军相持,事机所急,罅不留息,况千里之远,九重之深,陈述之难明,听览之不专,欲事无遗策,虽圣亦有所不能焉。 守戍者以寡不敢抗,分镇者以无诏不敢救,逗留之顷,寇已奔逼。 牧马屯牛,鞠椎剽矣;啬夫樵妇,罄俘囚矣。 假令诏至发兵,更相顾望,莫敢遮碍,败者减百为一,获者衍百为千。 帅守以总制在朝,不恤于罪;陛下以权出己,不究厥情。 用帅若此,可谓机失于遥制矣。 六失也。 臣愚谓宜罢四方之防秋者,以其数析而三之:其一,责本道节度,募壮士愿屯边者徙焉;其一,则第以本道衣禀,责关内、河东募用蕃、夏子弟愿傅军者给焉;其一,以所输资粮给应募者,以安其业。 诏度支市牛,召工就诸屯缮完器具。 至者家给牛一,耕耨水火之器毕具,一岁给二口粮,赐种子,劝之播莳。 须一年,则使自给,有余粟者,县官倍价以售。 既息调发之烦,又无幸免之弊,出则人自为战,处则家自为耕。 与夫暂屯遽罢,岂同日论哉!然后建文武大臣一人为陇右元帅,自泾、陇、凤翔薄长武城,尽山南西道,凡节度府之兵皆属焉。 又诏一人为朔方元帅,由鄜坊、邠宁揵灵夏,凡节度府之兵属焉。 又诏一人为河东元帅,举河东,极振武,节度府之兵属焉。 各以临边要州为治所,所部州若府,遴柬良吏为刺史,外奉军兴,内课农桑,慎守中国所长,谨行当今所易,则八利可致,六失可去矣。 帝爱重其言,不从也。 班宏判度支,卒官,贽荐李巽,帝漫许之,而自用裴延龄。 贽言:「延龄僻戾躁妄,不可用。 」不听。 俄而延龄奸佞得君,天下仇恶,无敢言。 贽上书苦谏,帝不怿,竟以太子宾客罢。 贽本畏慎,未尝通宾客。 延龄揣帝意薄,谗短百绪,帝遂发怒,欲诛贽,赖阳城等交章论辨,乃贬忠州别驾。 后稍思之,会薛延为刺史,谕旨慰劳。 韦皋数上表请贽代领剑南,帝犹衔之,不肯与。 顺宗立,召还。 诏未至,卒,年五十二。 赠兵部尚书,谥曰宣。 始,贽入翰林,年尚少,以材幸,天子常以辈行呼而不名。 在奉天,朝夕进见,然小心精洁,未尝有过,由是帝亲倚,至解衣衣之,同类莫敢望。 虽外有宰相主大议,而贽常居中参裁可否,时号「内相」。 尝为帝言:「今盗遍天下,宜痛自咎悔,以感人心。 昔成汤罪己以兴,楚昭王出奔,以一言善复国。 陛下诚不吝改过,以言谢天下,使臣持笔亡所忌,庶叛者革心。 」帝从之。 故奉天所下制书,虽武人悍卒无不感动流涕。 后李抱真入朝,为帝言:「陛下在奉天、山南时,赦令至山东,士卒闻者皆感泣思奋。 臣是时知贼不足平。 」议者谓兴元戡难功,虽爪牙宣力,盖贽有助焉。 狩山南也,道险涩,与从官相失,夜召贽不得,帝惊且泣,诏军中得贽者赏千金。 久之,上谒,帝喜见颜间,自太子以下皆贺。 及辅政,不敢自顾重,事有可否必言之,所言皆剀拂帝短,恳到深切。 或规其太过者,对曰:「吾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皇它恤乎?」既放荒远,常阖户,人不识其面。 又避谤不著书,地苦瘴疠,只为《今古集验方》五十篇示乡人云。 赞曰:德宗之不亡,顾不幸哉!在危难时听贽谋,及已平,追仇尽言,怫然以谗幸逐,犹弃梗。 至延龄辈,则宠任磐桓,不移如山,昏佞之相济也。 世言贽白罢翰林,以为与吴通玄兄弟争宠,窦参之死,贽漏其言,非也。 夫君子小人不两进,邪谄得君则正士危,何可訾耶?观贽论谏数十百篇,讥陈时病,皆本仁义,可为后世法,炳炳如丹,帝所用才十一。 唐祚不竞,惜哉! 列传第八十三 韦张严韩 第58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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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
第58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