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魏王泰礼秩如嫡,群臣未敢谏。 帝从容访左右曰:「方今何事尤急?」岑文本泛言礼义为急,帝以不切,未领可。 遂良曰:「今四方仰德,谁弗率者?唯太子、诸王宜有定分。 」帝曰:「有是哉!朕年五十,日以衰怠,虽长子守器,而弟、支子尚五十人,心常念焉。 自古宗姓无良,则倾败相仍,公等为我简贤者保傅之。 夫事人久,情媚熟,则非意自生,其令王府官不得过四考,著为令。 」帝尝怪:「舜造漆器,禹雕其俎,谏者十余不止,小物何必尔邪?」遂良曰:「雕琢害力农,纂绣伤女工,奢靡之始,危亡之渐也。 漆器不止,必金为之,金又不止,必玉为之,故谏者救其源,不使得开。 及夫横流,则无复事矣。 」帝咨美之。 于时皇子虽幼,皆外任都督、刺史,遂良谏曰:「昔二汉以郡国参治,杂用周制。 今州县率仿秦法,而皇子孺年并任刺史,陛下诚以至亲扞四方。 虽然,刺史,民之师帅也,得人则下安措,失人则家劳攰。 故汉宣帝曰:‘与我共治,惟良二千石乎。 ’臣谓皇子未冠者,可且留京师,教以经学,畏仰天威,不敢犯禁,养成德器,审堪临州,然后敦遣。 昔东汉明、章诸帝,友爱子弟,虽各有国,幼者率留京师,训饬以礼。 讫其世,诸王数十百,惟二人以恶败,自余餐和染教,皆为善良。 此前事已验,惟陛下省察。 」帝嘉纳。 太子承乾废,魏王泰间侍,帝许立为嗣,因谓大臣曰:「泰昨自投我怀中云:‘臣今日始得为陛下子,更生之日也。 臣惟有一子,百年后,当杀之,传国晋王。 ’朕甚怜之。 」遂良曰:「陛下失言。 安有为天下主而杀其爱子,授国晋王乎?陛下昔以承乾为嗣,复宠爱泰,嫡庶不明,纷纷至今。 若必立泰,非别置晋王不可。 」帝泣曰:「我不能。 」即诏长孙无忌、房玄龄、李勣与遂良等定策立晋王为皇太子。 时飞雉数集宫中,帝问:「是何祥也?」遂良曰:「昔秦文公时,有侲子化为雉,雌鸣陈仓,雄鸣南阳。 侲子曰:‘得雄者王,得雌者霸。 ’文公遂雄诸侯,始为宝鸡祠。 汉光武得其雄,起南阳,有四海。 陛下本封秦,故雄雌并见,以告明德。 」帝悦,曰:「人之立身,不可以无学。 遂良所谓多识君子哉!」俄授太子宾客。 薛延陀请婚,帝己纳其聘,复绝之。 遂良曰:「信为万事本,百姓所归。 故文王许枯骨而不违,仲尼去食存信,贵之也。 延陀,曩一俟斤耳。 因天兵北讨,荡平沙塞,威加诸外,而恩结于内,以为余寇不可以无酋长,故玺书鼓纛,立为可汗。 负抱之恩,与天无极。 数遣使请婚于朝,陛下既开许,为御北门受献食。 今一朝自为进退,所惜少,所失多,亏信夷狄,方生嫌恨,殆不可以训戎兵、励军事也。 且龙沙以北,部落牛毛,中国击之不能尽,亦犹可北败,芮芮兴,突厥亡,延陀盛。 是以古人虚外实内,怀之以德。 使为恶,在夷不在华;失信,在彼不在此也。 惟陛下裁幸。 」不纳。 帝欲自讨辽东,遂良固劝无行:「一不胜,师必再兴;再兴,为忿兵。 兵忿者,胜负不可必。 」帝然可。 会李勣诋其计,帝意遂决东。 遂良惧,上言:「臣请譬诸身。 两京,腹心也;四境,手足也;殊裔绝域,殆非支体所属。 高丽王陛下所立,莫离支杀之。 讨其逆,夷其地,固不可失,但遣一二慎将,付锐兵十万,翔■云輣,唾手可取。 昔侯君集、李靖皆庸人尔,犹能撅高昌,缨突厥,陛下止发踪指示,得归功圣明。 前日从陛下平天下,虓士爪臣,气力未衰,可驱策,惟陛下所使。 臣闻涉辽而左,或水潦,平地淖三尺,带方、玄菟,海壤荒漫,决非万乘六师所宜行。 」是时,帝锐意荡平,不见省。 进黄门侍郎,参综朝政。 莫离支遣使贡金,遂良曰:「古者讨杀君之罪,不受其赂。 鲁纳郜鼎太庙,《春秋》讥之。 今莫离支所贡不臣之篚,不容受。 」诏可,以其使属吏。 帝既平高昌,岁调兵千人往屯,遂良诵诤不可,帝志取西域,寘其言不用。 西突厥寇西州,帝曰:「往魏征、褚遂良劝我立麹文泰子弟,不用其计,乃今悔之。 」帝于寝宫侧别置院居太子,遂良谏,以为「朋友深交者易怨,父子滞爱者多愆。 宜许太子间还东宫,近师傅,专学艺,以广懿德。 」帝从其言。 会父丧免,起复,拜中书令。 帝寝疾,召遂良、长孙无忌曰:「叹武帝寄霍光,刘备托诸葛亮,朕今委卿矣。 太子仁孝,其尽诚辅之。 」谓太子曰:「无忌、遂良在,而毋忧。 」因命遂良草诏。 高宗即位,封河南县公,进郡公。 坐事出为同州刺史。 再岁,召拜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监修国史,兼太子宾客。 进拜尚书右仆射。 帝将立武昭仪,召长孙无忌、李勣、于志宁及遂良人。 或谓无忌当先谏,遂良曰:「太尉,国元舅,有不如意,使上有弃亲之讥。 」又谓勣上所重,当进,曰:「不可。 司空,国元勋,有不如意,使上有斥功臣之嫌。 」曰:「吾奉遗诏,若不尽愚,无以下见先帝。 」既入,帝曰:「罪莫大于绝嗣,皇后无子,今欲立昭仪,谓何?」遂良曰:「皇后本名家,奉事先帝。 先帝疾,执陛下手语臣曰:‘我儿与妇今付卿!」且德音在陛下耳,可遽忘之?皇后无它过,不可废。 ”帝不悦。 翌日,复言,对曰:「陛下必欲改立后者,请更择贵姓。 昭仪昔事先帝,身接帷第,今立之,奈天下耳目何?」帝羞默。 遂良因致笏殿阶,叩头流血,曰:「还陛下此笏,丐归田里。 」帝大怒,命引出。 武氏从幄后呼曰:「何不扑杀此獠?」无忌曰:「遂良受顾命,有罪不加刑。 」会李勣议异,武氏立,乃左迁遂良潭州都督。 显庆二年,徙桂州,未几,贬爱州刺史。 遂良内忧祸,恐死不能自明,乃上表曰:「往者承乾废,岑文本、刘洎奏东宫不可少旷,宜遣濮王居之,臣引义固争。 明日仗入,先帝留无忌、玄龄、勣及臣定策立陛下。 当受遗诏。 独臣与无忌二人在,陛下方草土号恸,臣即奏请即位大行柩前。 当时陛下手抱臣颈,臣及无忌请即还京,发哀大告,内外宁谧。 臣力小任重,动贻伊戚,蝼螘余齿,乞陛下哀怜。 」帝昏懦,牵于武后,讫不省。 岁余,卒,年六十三。 第40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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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
第40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