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已後,忽門外又一人擊戶。 老人出而問之,乃吳將潘璋亦來投宿。 恰入草堂,關興見了,按劍大喝曰:「歹賊休走!」璋回身便出。 忽門外一人,面如重棗,丹鳳眼,臥蠶眉,飄三縷美髯,綠袍金鎧,按劍而入。 璋見是關公顯聖,大叫一聲,神魂驚散;欲待轉身,早被關興手起劍落,斬于地上,取心瀝血,就關公神像前祭祀。 興得了父親的青龍偃月刀,卻將潘璋首級,擐于馬項之下,辭了老人,就騎了潘璋的馬,望本營而來。 老人自將潘璋之屍拖出燒化。 且說關興行無數里,忽聽得人言馬嘶,一彪軍來到;為首一將,乃潘璋部將馬忠也。 忠見興殺了主將潘璋,將首級擐于馬項之下,青龍刀又被興得了,勃然大怒,縱馬來取關興。 興見馬忠是害父仇人,氣沖牛斗,舉青龍刀望忠便砍。 忠部下三百軍併力上前,一聲喊起,將關興圍在垓心。 興力孤勢危。 忽見西北上一彪軍殺來,乃是張苞。 馬忠見救兵到來,慌忙引軍自退。 關興、張苞一處趕來。 趕不數里,前面糜芳、傅士仁引兵來尋馬忠。 兩軍相合,混戰一處。 苞、興二人兵少,慌忙撤退,回至猇亭,來見先主,獻上首級,具言此事。 先主驚異,賞犒三軍。 卻說馬忠回見韓當、周泰,收聚敗軍,各分頭守把。 軍士中傷者不計其數。 馬忠引傅士仁、糜芳于江渚屯紮。 當夜三更,軍士皆哭聲不止。 糜芳暗聽之,有一夥軍言曰:「我等皆是荊州之兵,被呂蒙詭計送了主公性命,今劉皇叔禦駕親征,東吳早晚休矣。 所恨者,糜芳、傅士仁也。 我等何不殺此二賊,去蜀營投降?功勞不小。 」又一夥軍言曰:「不要性急,等個空兒,便就下手。 」 糜芳聽畢,大驚,遂與傅士仁商議曰:「軍心變動,我二人性命難保。 今蜀主所恨者馬忠耳;何不殺了他,將首級去獻蜀主,告稱:我等不得已而降吳,今知禦駕前來,特地詣營請罪。 」仁曰:「不可。 去必有禍。 」芳曰:「蜀主寬仁厚德:目今阿斗太子是我外甥,彼但念我國戚之情,必不肯加害。 」二人計較已定,先備了馬。 三更時分,入帳刺殺馬忠,將首級割了,二人帶數十騎,徑投猇亭而來。 伏路軍人先引見張南、馮習,具說其事。 次日,到禦營中來見先主,獻上馬忠首級,哭告于前曰:「臣等實無反心;被呂蒙詭計,稱言關公已亡,賺開城門,臣等不得已而降。 今聞聖駕前來,特殺此賊。 以雪陛下之恨。 伏乞陛下恕臣等之罪。 」先主大怒曰:「朕自離成都許多時,你兩個如何不來請罪?今日勢危,故來巧言,欲全性命!朕若饒你,至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見關公乎!」言訖,令關興在禦營中,設關公靈位。 先主親捧馬忠首級,詣前祭祀。 又令關興將糜芳、傅士仁剝去衣服,跪于靈前,親自用刀剮之,以祭關公。 忽張苞上帳哭拜于前曰:「二伯父仇人皆已誅戮;臣父冤仇,何日可報?」先主曰:“賢侄勿憂。 朕當削平江南,殺盡吳狗,務擒二賊,與汝親自醢之,以祭汝父。 “苞泣謝而退。 此時先主威聲大震,江南之人盡皆膽裂,日夜號哭。 韓當、周泰大驚,急奏吳王,具言糜芳、傅士仁殺了馬忠,去歸蜀帝,亦被蜀帝殺了。 孫權心怯,遂聚文武商議。 步騭奏曰:「蜀主所恨者,乃呂蒙、潘璋、馬忠、糜芳、傅士仁也。 今此數人皆亡,獨有范疆、張達二人,現在東吳。 何不擒此二人,並張飛首級,遣使送還,交與荊州,送歸夫人,上表求和,再會前情,共圖滅魏,則蜀兵自退矣。 」權從其言,遂具沉香木匣,盛貯飛首,綁縛范疆、張達,囚于檻車之內,令程秉為使,賫國書,望猇亭而來。 卻說先主欲發兵前進。 忽近臣奏曰:「東吳遣使送張車騎之首,並囚范疆、張達二賊至。 」先主兩手加額曰:「此天之所賜,亦由三弟之靈也!“即令張苞設飛靈位。 先主見張飛首級在匣中面不改色,放聲大哭。 張苞自仗利刀,將范疆、張達萬剮凌遲,祭父之靈。 祭畢,先主怒氣不息,定要滅吳。 馬良奏曰:“仇人盡戳,其恨可雪矣。 吳大夫程秉到此,欲還荊州,送回夫人,永結盟好,共圖滅魏,伏候聖旨。 」先主怒曰:「朕切齒仇人,乃孫權也。 今若與之連和,是負二弟當日之盟矣。 今先滅吳,次滅魏。 」便欲斬來使,以絶吳情。 多官苦告方免。 程秉抱頭鼠竄,回奏吳主曰:「蜀不從講和,誓欲先滅東吳,然後伐魏。 眾臣苦諫不聽,如之奈何?」 權大驚,舉止失措。 闞澤出班奏曰:「現有擎天之柱,如何不用耶?」權急問何人。 澤曰:「昔日東吳大事,全任周郎;後魯子敬代之;子敬亡後,決於呂子明;今子明雖喪,現有陸伯言在荊州。 此人名雖儒生,實有雄才,大略,以臣論之,不在周郎之下;前破關公,其謀皆出於伯言。 主上若能用之,破蜀必矣。 如或有失,臣願與同罪。 」權曰:「非德潤之言,孤幾誤大事。 」張昭曰:「陸遜乃一書生耳,非劉備敵手;恐不可用。 」顧雍亦曰:「陸遜年幼望輕,恐諸公不服;若不服則生禍亂,必誤大事。 」來騭亦曰:「遜才堪治郡耳;若托以大事,非其宜也。 」闞澤大呼曰:「若不用陸伯言,則東吳休矣!臣願以全家保之!」權曰:「孤亦素知陸伯言乃奇才也!孤意已決,卿等勿言。 」於是命召陸遜。 遜本名陸議,後改名遜,字伯言,乃吳郡吳人也;漢城門校尉陸紆之孫,九江都尉陸駿之子;身長八尺,面如美玉;官領鎮西將軍。 當下奉召而至,參拜畢,權曰:「今蜀兵臨境,孤特命卿總督軍馬,以破劉備。 」遜曰:「江東文武,皆大王故舊之臣;臣年幼無才,安能制之?」權曰:「闞德潤以全家保卿,孤亦素知卿才。 今拜卿為大都督,卿勿推辭。 」遜曰:「倘文武不服,何如?」權取所佩劍與之曰:「如有不聽號令者,先斬後奏。 」遜曰:「荷蒙重託,敢不拜命;但乞大王于來日會聚眾官,然後賜臣。 」闞澤曰:「古之命將,必築壇會眾,賜白旄黃鉞、印綬兵符,然後威行令肅。 今大王宜遵此禮,擇日築壇,拜伯言為大都督,假節鉞,則眾人自無不服矣。 」權從之,命人連夜築壇完備,大會百官,請陸遜登壇,拜為大都督、右護軍鎮西將軍,進封婁候,賜以寶劍印綬,令掌六郡八十一州兼荊楚諸路軍馬。 吳王囑之曰:「閫以內,孤主之;閫以外,將軍制之。 」 遜領命下壇,令徐盛、丁奉為護衛,即日出師;一面調諸路軍馬,水陸併進。 文書到猇亭,韓當、周泰大驚曰:「主上如何以一書生總兵耶?」比及遜至,眾皆不服。 遜升帳議事,眾人勉強參賀。 遜曰:「主上命吾為大將,督軍破蜀。 軍有常法,公等各宜遵守。 違者王法無親,勿致後悔。 」眾皆默然。 周泰曰:「目今安東將軍孫桓,乃主上之侄,現困于彞陵城中,內無糧草,外無救兵;請都督早施良策,救出孫桓,以安主上之心。 」遜曰:「吾素知孫安東深得軍心,必能堅守,不必救之。 待吾破蜀後,彼自出矣。 」眾皆暗笑而退。 韓當謂周泰曰:「命此孺子為將,東吳休矣!公見彼所行乎?」泰曰:「吾聊以言試之,早無一計,安能破蜀也!」 第17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三國演義》
第17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