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又云:「若欲俯念舊勛,佇觀後效,何不以王鐸權位,與臣主持,必能糾率諸侯,誅鋤群盜」者。 朕緣久付卿兵柄,不能翦滅元兇。 自天長漏網過淮,不出一兵襲逐,奄殘京國,首尾三年;廣陵之師,未離封部,忠臣積望,勇士興譏。 所以擢用元臣,誅夷巨寇,心期貔武,便掃欃槍。 卿初委張璘,請放卻諸道兵士,辛勤召置,容易放還,璘果敗亡,巢益顛越。 卿前年初夏,逞發神機,與京中朝貴書,題云:「得靈仙教導,芒種之後,賊必蕩平。 」尋聞圍逼天長,必謂死在卿手,豈知魚跳鼎釜,狐脫網羅,遽過長淮,竟為大憝。 都統既不能禦遏,諸將更何以枝梧?果致連犯關河,繼傾都邑。 從來倚仗之意,一旦控告無門,凝睇東南,惟增淒惻。 及朕蒙塵入蜀,宗廟污于賊庭,天下人心,無不雪涕。 既知曆數猶在,謳謡未移,則懷忠拗怒之臣,貯救難除奸之志,便須果決,安可因循?況恩厚者其報深,位重者其心急。 此際天下義舉,皆望淮海率先。 豈知近輔儒臣,先為首唱;而窮邊勇將,誓志平戎,關東寂寥,不見干羽。 洎乎初秋覽表,方雲仲夏發兵,便詔軍前,並移汶上。 喜聞兵勢,渴見旌幢。 尋稱宣潤阻艱,難從天討。 謝玄破苻堅于淝水,裴度平元濟于淮西,未必儒臣不如武將! 卿又云:「若不斥逐邪佞,親近忠良,臣既不能保家,陛下豈能安國?忽當今日,棄若寒灰」者。 未委誰是忠良,誰為邪佞?終日寵榮富貴,何嘗不保其家;無人扞禦冠戎,所以不安其國。 豈有位兼將相,使帶銅鹽,自謂寒灰,真同浪語。 卿又云:「不通園陵之開毀,不念宗廟之焚燒,臣實痛之,實在茲也。 」且龜玉毀于櫝中,誰之過也?鯨鯢漏于網外,抑有其由!卿手握強兵,身居大鎮,不能遮圍擒戮,致令脫漏猖狂,雖則上系天時,抑亦旁由人事。 朕自到西蜀,不離一室之中,屏棄笙歌,杜絶遊獵,蔬食適口,布服被身,焚香以望園陵,雪涕以思宗廟,省躬罪己,不敢遑安。 「奸臣未悟」之言,誰人肯認?「陛下猶迷」之語,朕不敢當! 卿又云:「自來所用將帥,上至帥臣,下及裨將,以臣所料,悉可坐擒,用此為謀,安能集事」者。 且十室之邑,猶有忠信,天下至大,豈無英雄?況守固城池,悉嚴兵甲,縱非盡美,安得平欺?卿尚不能縛黃巢于天長,安能坐擒諸將?只如拓拔思恭、諸葛爽輩,安能坐擒耶?勿務大言,不堪垂訓。 卿又云:「王鐸是敗軍之將,兼徵引矍相射義」者。 昔曹沫三敗,終復魯讎;孟明再奔,竟雪秦恥。 近代汾陽尚父,咸寧太師,亦曾不利鼓鼙,尋則功成鐘鼎。 安知王鐸不立大勛? 卿又云:「無使百代有抱恨之臣,千古留刮席之恥。 但慮寇生東土,劉氏復興,即軹道之災,豈獨往日」者。 我國家景祚方遠,天命未窮,海內人心,尚樂唐德。 朕不荒酒色,不虧刑名,不結怨于生靈,不貪財于宇縣。 自知運歷,必保延洪。 況巡省已來,禎祥薦降;西蜀半年之內,聲名又以備全。 塞北、日南,悉來朝貢;黠戛、善闡,並至梯航。 但慮天寶、建中,未如今日;清宮復國,必有近期。 卿雲「劉氏復興」,不知誰為其首?遽言「刮席之恥」,比朕于劉盆子耶?仍憂「軹道之災」,方朕于秦子嬰也?雖稱直行,何太罔誣!三複斯言,尤深駭異。 卿又云:「賢才在野,憸人滿朝,致陛下為亡國之君,此子等計將安出?伏乞戮賣官鬻爵之輩,征鯁直公正之臣」者。 且唐、虞之世,未必儘是忠良;今岩野之間,安得不遺賢彥?朕每令銓擇,亦遣訪求。 其于選將料兵,安人救物,但屬收復之業,講求理化之基,自有長才,同匡大計。 賣官鬻爵之士,中外必不有之,勿聽狂辭,以資遊說。 且朕遠違宮闕,寄寓巴邛,所失恩者甚多,尚不興怨,卿落一都統,何足介懷?況天步未傾,皇綱尚整,三靈不昧,百度猶存。 但守君臣之軌儀,正上下之名分,宜遵教約,未可隳凌。 朕雖沖人,安得輕侮!但以知卿歲久,許卿分深,貴存終始之恩,忽貯猜嫌之慮。 所宜深省,無更過言! 駢始以兵權,欲臨籓鎮,吞併江南;一朝失之,威望頓滅,陰謀自阻。 故累表堅論,欲其復故。 明年四月,王鐸與諸道之師敗賊關中,收復京城。 駢聞之,悔恨萬狀。 而部下多叛,計無所出,乃托求神仙,屏絶戎政,軍中可否,取決於呂用之。 光啟初,僖宗再幸山南。 李襜僭號,偽授駢中書令、諸道兵馬都統、江淮鹽鐵轉運等使。 駢方怨望,而甘于偽署,稱籓納賄,不絶于途;晏安自得,日以神仙為事。 呂用之又存暨工諸葛殷、張守一有長年之術,駢並署為牙將。 于府第別建道院,院有迎仙樓、延和閣,高八十尺,飾以珠璣金鈿。 侍女數百,皆羽衣霓服,和聲度曲,擬之鈞天。 日與用之、殷、守一三人授道家法籙,談論于其間,賓佐罕見其面。 府第有隋煬帝所造門屋數間,俗號中書門,最為宏壯,光啟元年,無故自壞。 明年,淮南饑,蝗自西來,行而不飛,浮水緣城而入府第。 道院竹木,一夕如翦,經像幢節,皆嚙去其首。 撲之不能止。 旬日之內,蝗自食啖而盡。 其年九月,雨魚。 是月十日夜,大星隕于延和閣前,其聲如雷,火光爍地。 自二年十一月雨雪陰晦,至三年二月不解。 比歲不稔,食物踴貴,道殣相望,饑骸蔽地。 是月,浙西周寶為三軍所逐。 駢喜,以為妖異當之。 三月,蔡賊過淮口,駢令畢師鐸出軍禦之。 師鐸與高郵鎮將張神劍、鄭漢璋等,率行營兵反攻揚州。 四月,城陷,師鐸囚駢于道院,召宣州觀察使秦彥為廣陵帥。 既而蔡賊楊行密自壽州率兵三萬,乘虛攻城。 城中米鬥五十千,餓死大半。 駢家屬並在道院,秦彥供給甚薄,薪蒸亦闕。 奴僕徹延和閣闌檻煮革帶食之,互相篡啖。 駢召從事盧涚謂之曰:「予三朝為國,粗立功名。 比擺脫塵埃,自求清淨,非與人世爭利。 一旦至此,神道其何望耶?」掩涕不能已。 第40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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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書 下》
第40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