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光當管師徒,足以獨制凶寇,逗留未進,抑有他由。 所患太強,不資傍助。 比者又遣李晟、李建徽、陽惠元三節度之眾附麗其營,無益成功,只憂生事。 何則?四軍懸壘,群帥異心,論勢力則懸絶高卑,據職名則不相統屬。 懷光輕晟等兵微位下,而忿其制不從心。 晟等疑懷光養寇蓄奸,而怨其事多陵己。 端居則互防飛謗,欲戰則遞恐分功,齟齬不和,嫌釁遂構,俾之同處,必不兩全。 強者惡積而後亡,弱者勢危而先覆,覆亡之禍,翹足可期。 舊寇未平,新患方起,憂嘆所切,實堪疚心。 太上消慝于未萌,其次救失于始兆,況乎事情已露,禍難垂成,委而不謀,何以制亂?李晟見機慮變,先請移軍就東,建徽、惠元,勢轉孤弱,為其吞噬,理在必然。 他日雖有良圖,亦恐不能自拔,拯其危急,唯在此時。 今因李晟願行,便遣合軍同往,託言晟兵素少,慮為賊泚所邀,藉此兩軍,迭為掎角。 仍先諭旨,密使促裝,詔書至營,即日進路。 懷光意雖不欲,然亦計無所施。 是謂先人有奪人之心,疾雷不及掩耳者也。 夫制軍馭將,所貴見情,離合疾徐,各有宜適。 當離者合之則召亂,當合者離之則寡功;當疾而徐則失機,當徐而疾則漏策。 得其要,契其時,然後舉無敗謀,措無危勢。 而今者屯兵而不肯為用,聚將而罔能葉心,自為鯨鯢,變在朝夕。 留之不足以相制,徒長歷階;析之各競于擅能,或成勛績。 事有必應,斷無可疑。 德宗曰:「卿之所料極善。 然李晟移軍,懷光心已惆悵,若更遣建徽、惠元就東,則使得為詞。 且俟旬時。 」晟至東渭橋,不旬日,懷光果奪兩節度兵,建徽單騎遁而獲免,惠元中路被執,害之。 報至行在,人情大恐。 翌日,移幸山南。 贄練達兵機,率如此類。 二月,從幸梁州,轉諫議大夫,依前充學士。 先是,鳳翔衙將李楚琳乘涇師之亂,殺節度使張鎰,歸款硃泚。 及奉天解圍,楚琳遣使貢奉,時方艱阻,不獲已,命為鳳翔節度使。 然德宗忿其弒逆,心不能容,才至漢中,欲令渾瑊代為節度。 贄諫曰:「楚琳之罪,固不容誅,但以乘輿未復,大憝猶存,勤王之師,悉在畿內,急宣速告,晷刻是爭。 商嶺則道迂且遙,駱谷復為賊所扼,僅通王命,唯在褒斜,此路若又阻艱,南北便成隔絶。 以諸鎮危疑之勢,居二逆誘脅之中,恟々群情,各懷向背。 賊勝則往,我勝則來,其間事機,不容差跌。 儻楚琳發憾,公肆猖狂,南塞要衝,東延巨猾,則我咽喉梗而心膂分矣,其勢豈不病哉!」上釋然開悟,乃善待楚琳使,優詔安慰其心。 德宗至梁,欲以谷口已北從臣賜號曰「奉天定難功臣」,谷口已南隨扈者曰「元從功臣」,不選朝官,一例俱賜。 贄奏曰:「破賊扞難,武臣之效。 至如宮闈近侍,班列員僚,但馳走從行而已,忽與介冑奮命之士,俱號功臣,伏恐武臣憤惋。 」乃止。 李晟既收京城,遣中使宣付翰林院具錄先散失宮人名字,令草詔賜渾瑊,遣于奉天尋訪,以得為限,仍量與資糧送赴行在。 贄不時奉詔,進狀論之曰: 頃以理道乖錯,禍亂薦鐘,陛下思咎懼災,裕人罪己,屢降大號,誓將更新。 天下之人,垂涕相賀,懲忿釋怨,煦仁戴明,畢力同心,共平多難。 止土崩于絶岸,收版蕩于橫流,殄寇清都,不失舊物。 實由陛下至誠動于天地,深悔感於神人,故得百靈降康,兆庶歸德。 苟不如此,自古何嘗有捐棄宮闕,失守宗祧,繼逆于赴難之師,再遷于蒙塵之日,不逾半歲,而復興大業者乎! 今渠魁始平,法駕將返,近自郊甸,遠周寰瀛,百役疲瘵之氓,重戰傷殘之卒,皆忍死扶病,傾耳聳肩,想聞德聲,翹望聖澤。 陛下固當感上天悔禍之眷,荷列祖垂裕之休,念將士鋒刃之殃,愍黎元塗炭之酷。 以致寇為戒,以居上為危,以務理為憂,以復宮為急。 損之又損,尚懼汰侈之易滋;艱之惟艱,猶患戒慎之難久。 謀始盡善,克終已稀;始而不謀,終則何有!夫以內人為號,蓋是中壺末流。 天子之尊,富有宮掖,如此等輩,固繁有徒,但恐傷多,豈憂乏使!翦除元惡,曾未浹辰,奔賀往來,道途如織。 何必自虧君德,首訪婦人,又令資裝速赴行在!萬目閲視,眾口流傳,恐非所以答慶賴之心,副惟新之望也。 夫事有先後,義有重輕,重者宜先,輕者宜後。 武王克殷,有未及下車而為之者,有下車而為之者,蓋美其不失先後之宜也。 自翠華播越,萬姓靡依,清廟震驚,三時乏祀,當今所務,莫大於斯。 誠宜速遣大臣,馳傳先往,迎復神主,修整郊壇,展禋享之儀,申告謝之意。 然後弔恤死義,慰犒有功,綏輯黎蒸,優問耆耋。 安定反側,寬宥脅從;宣暢鬱堙,褒獎忠直;官失職之士,復廢業之人。 是皆宜先,不可後也。 至如崇飾服器,繕緝殿台,備耳目之娛,選巾櫛之侍,是皆宜後,不可先也。 散失內人,已經累月,既當離亂之際,必為將士所私。 其人若稍有知,不求當自陳獻;其人若甚無識,求之適使憂虞。 自因寇亂喪亡,頗有大於此者,一聞搜索,懷懼必多;餘孽尚繁,群情未一,因而善撫,猶恐危疑,若又懼之,于何不有!昔人所以掩絶纓而飲盜馬者,豈必忘其情愛,蓋知為君之體然也。 以小妨大,明者不為。 天下固多褻人,何必獨在於此。 所令撰賜渾瑊詔書,未敢順旨。 帝遂不降詔,但遣使而已。 德宗還京,轉中書舍人,學士如故。 初,贄受張鎰知,得居內職;及鎰為盧杞所排,贄常憂惴;及杞貶黜,始敢上書言事。 德宗好文,益深顧遇。 奉天解圍後,德宗言及違離宗廟,嗚咽流涕曰:「致寇之由,實朕之過。 」贄亦流涕而對曰:「臣思致今日之患者,群臣之罪也。 」贄意蓋為盧杞、趙贊等也。 上欲掩杞之失,則曰:「雖朕德薄,致茲禍亂,亦運數前定,事不由人。 」贄又極言杞等罪狀,上雖貌從,心頗不說。 吳通微兄弟俱在翰林,亦承德宗寵遇,文章才器不迨贄;而能交結權幸,共短贄于上前。 故劉從一、姜公輔自卑品蒼黃之中,皆登輔相;而贄為朋黨所擠,同職害其能,加以言事激切,動失上之歡心,故久之不為輔相。 其于議論應對,明練理體,敷陳剖判,下筆如神,當時名流,無不推挹。 貞元初,李抱真入朝,從容奏曰:「陛下幸奉天、山南時,赦書至山東,宣諭之時,士卒無不感泣。 臣即時見人情如此,知賊不足平也。 」 第22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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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書 下》
第22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