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晉齊郡太守王懿來降。 陳計,稱劉裕在洛,勸以軍絶其後路,則裕軍不戰而可克。 書奏,帝善之。 會浩在前,進講書傳。 帝問浩曰:「裕西伐已至潼關,卿觀事得濟否?」浩曰:「姚興好養虛名而無實用,子泓又病,眾叛親離。 乘其危亡,兵精將勇,克之必矣。 」帝曰:「裕武能何如慕容垂?」浩曰:「垂承父祖之資,生便尊貴。 同類歸之,若夜蛾之赴火;少加倚仗,便足立功。 劉裕挺出寒微,不因一卒之用,奮臂大呼,而夷滅桓玄。 北禽慕容超,南摧盧循。 裕若平姚而篡其主。 秦地戎夷混並,裕亦不能守之。 秦地亦終當為國家所有。 」帝曰:「裕已入關,不能進,不能退,我遣精騎南襲彭城、壽春,裕亦何能自立?」浩曰:「今西北二寇未殄,陛下不可親禦六師。 長孫嵩有經國之用,無進取之能,非劉裕敵也。 臣謂待之不晚。 」帝笑曰:「卿量之已審矣。 」浩曰:「臣常私論近世人物,不敢不上聞。 若王猛之經國,苻堅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輔少主,慕容之霍光也;劉裕之平逆亂,司馬德宗之曹操也。 」帝曰:「卿謂先帝如何?」浩曰:「太祖用漠北淳樸之人,南入漢地,變風易俗,化洽四海。 自與羲、農、舜、禹齊烈,臣豈能仰名。 」帝曰:「屈丐何如?」浩曰:「屈丐家國夷滅,一身孤寄,為姚氏封植。 不思樹黨強鄰,報復仇恥,乃結蠕蠕,背德于姚。 撅豎小人,無大經略,正可殘暴,終為人殘滅耳。 」帝大悅,說至中夜。 賜浩縹醪酒十斛,水精戎鹽一兩,曰:「朕味卿言,若此鹽酒,故與卿同其味也。 」 三年,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經北斗,絡紫微,犯天棓。 八十餘日,至天漢而滅。 帝復召諸儒、術士問之,曰:「災咎將在何國?朕甚畏之。 」浩曰:「災異由人而起,人無IO,妖不自作。 《漢書》載王莽篡位之前,彗星出入,正與今同。 國家主尊臣卑,人無異望。 是為僭晉將滅,劉裕篡之之應也。 」諸人莫能易浩言,帝深然之。 五年,宋果代晉,南鎮上宋改元赦書。 時帝幸東南舄氵齒池,射鳥,聞之,驛馳召浩,告曰:「往年卿言彗星之占驗矣。 朕今日始信天道。 」初,浩父疾篤。 乃翦爪截發,夜在庭中仰禱鬥極,為父請命,求以身代。 叩頭流血,歲余不息,家人罕有知者。 及父終,居喪盡禮,時人稱之。 襲爵白馬公。 自朝廷禮儀,優文策詔,軍國書記,盡關於浩。 浩能為雅說,不長屬文,而留心于制度科律及經術之言。 作《家祭法》,次序五宗,蒸嘗之禮,豐儉之節,義理可觀。 性不好莊老之書,每讀不過數十行,輒棄之,曰:「此矯誣之說,不近人情,必非老子所作。 老聃習禮,仲尼所師,豈設敗法之言以亂先王之教。 袁生所謂家人筐篋中物,不可揚于王庭。 」 帝恆有微疾,而災異屢見,乃使中貴人密問浩曰:「今茲日蝕于胃、昴,盡光趙、代之分野。 朕疾疹彌年,恐一旦奄忽,諸子並少,其為我設圖後計。 」浩曰:「陛下春秋富盛,聖業方融,德以除災,幸就平愈。 昔宋景見災修德,熒惑退舍。 願陛下遺諸憂慮,恬神保和,無以暗昧之說,致損聖思。 必不得已,請陳瞽言。 自聖化龍興,不崇儲貳,是以永興之始,社稷幾危。 今宜早建東宮,選公卿忠賢陛下素所委仗者,使為師傅;左右信臣簡在帝心者,以充賓友。 入總萬機,出統戎政,監國撫軍,六柄在手。 若此,則陛下可以優遊無為,頤神養壽。 此乃萬代之令典,塞禍之大備也。 今長皇子諱,年漸一紀,明睿溫和,眾情所繫,時登儲副,則天下幸甚。 立子以長,禮之大經,若須並大,成人而擇,倒錯天倫,則生履霜堅冰之禍。 自古以來,載籍所記,興衰存亡,鮮不由此。 」帝納之,於是使浩奉策告宗廟,令太武為國副主,居正殿臨朝。 司徒長孫嵩、高陽公奚斤、北新公安同為左輔,坐東廂,西面。 浩與太尉穆觀、散騎常侍丘堆為右弼,坐西廂,東面。 百寮總己以聽焉。 明元居西宮,時隱而窺之,聽其決斷。 大悅,謂左右侍臣曰:「長孫嵩宿德舊臣,歷事四世,功存社稷;奚斤辯捷智謀,名聞遐邇;安同曉解俗情,明於校練;穆觀達政事要,識吾旨趣;崔浩博聞強識,精於天人之會;丘堆雖無大用,然在公專謹。 以六人輔吾子,足以經國。 吾與汝曹遊行四境,伐叛柔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 」群臣時奏事所疑。 帝曰:「此非我所知,當決之於汝曹國主也。 」 會聞宋武帝殂,帝欲取洛陽、武牢、滑台。 浩曰:「陛下不以劉裕欻起,納其使貢,裕亦敬事陛下。 不幸今死,乘喪伐之,雖得之,不令。 《春秋》晉士丐侵齊,聞齊侯卒,乃還。 君子大其不伐喪,以為恩足以感孝子,義足以動諸侯。 今國家未能一舉而定江南,宜遣人弔祭,恤其凶災,布義風于天下,令德之事也。 且裕新死,黨與未離,不如緩之,待其惡稔。 如其強臣爭權,變難必起,然後命將揚威,可不勞士卒而收淮北之地。 」帝鋭意南伐,語浩曰:「劉裕因姚興死而滅其國。 裕死,我伐之,何為不可!」浩固執曰:「興死,二子交爭,裕乃伐之。 」帝大怒,不從。 遂遣奚斤等南伐,議于監國之前曰:「先攻城,先略地?」斤請先攻城。 浩曰:「南人長於固守,苻氏攻襄陽,經年不拔。 今以大國之力,攻其小城,若不時克,挫損軍勢,危道也。 不如分軍略地,至淮為限,列置守宰,收斂租谷。 滑台、武牢反在軍北,絶望南救,必沿河東走。 若或不然,即是囿中之物。 」公孫表請先圖其城。 斤等濟河,先攻滑台,經時不拔,表請濟師。 帝怒,乃親南巡,拜浩為相州刺史,隨軍謀主。 及車駕還,浩從幸西河、太原,下臨河流,傍覽川城,慨然有感。 遂與同寮論五等郡縣之是非,考秦皇、漢武之違失。 時伏其言。 天師寇謙之每與浩言,聞其論古興亡之跡,常自夜達旦,竦意斂容,深美之,曰:「斯人言也惠,皆可底行,亦當今之皋陶也。 但人貴遠賤近,不能深察之耳。 」因謂浩曰:「吾當兼攸儒教,輔助太平真君,而學不稽古。 為吾撰列王者政典,並論其大要。 」浩乃著書二十餘篇,上推太初,下盡秦、漢變弊之跡,大旨先以復五等為本。 太武,左右忌浩正直,共排毀之。 帝雖知其能,不免群議,故浩以公歸第。 及有疑議,召問焉。 浩纖妍白皙如美婦人。 性敏達,長於謀計,自比張良,謂己稽古過之。 既歸第,因欲修服食養性術,而寇謙之有《神中錄圖新經》,浩因師事之。 始光中,進爵東郡公,拜太常卿。 時議伐赫連昌,群臣皆以為難,唯浩曰:「往年以來,熒惑再守羽林,越鈎陳,其占秦亡。 又今年五星並出東方,利以西伐。 天應人和,時會並集,不可不進。 」帝乃使奚斤等擊蒲阪,而親率輕騎掠其都城,大獲而還。 後復討昌,次其城下,收眾偽退。 昌鼓噪而前,舒陣為兩翼。 會有風雨從東南來,揚沙昏冥,宦者趙倪進曰:「今風雨從賊後來,我向彼背,天不助人。 又將士饑渴,願陛下攝騎避之,更待後日。 」浩叱之曰:「是何言歟!千里制勝,一日之中,豈得變易?賊前行不止,後已離絶,宜分軍隱山,掩擊不意。 風道在人,豈有常也?」帝曰:「善。 」分騎奮擊,昌軍大潰。 第11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北史》
第11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