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這個討債的幽靈于星期二上午八時站在廳堂裡值班(這廳堂只有兩英呎見方,由於鋪地毯時記錄在冊,所以記得)。 赫伯特提出了幾樣早點,認為喬會喜歡吃這些東西。 我對他由衷地表示感謝,因為他既表示出關心,又想得周到,不過在內心還是有點兒氣憤和懷疑,覺得如果喬是來看他的,他就不會如此活潑主動了吧。 總而言之,我在星期一晚上便來到城裡,準備第二天迎接喬。 我一大清早便起身,把起居室和早餐餐桌佈置得非常富麗堂皇。 可惜天公不作美,一早便降下氵蒙氵蒙細雨,即使天國派天使來也掩飾不住巴納德旅館現實的景象:窗外流着淚,淚水是烏黑的,好像是掃煙囪的巨人在流淚。 約定的時間愈來愈近,本來我早想逃跑了,無奈按照規定,那個討債鬼正守在廳堂裡。 不一會兒我就聽到喬上樓梯的聲音,那種笨手笨腳上樓的腳步聲,一聽就知道是他,因為他穿的那雙出門的靴子太大,而且每爬上一層樓他都要把這一層住客的姓名讀出來。 最後,他來到我這套房間的門前。 我聽到他用手指摸了摸標在門上的我的名字,然後又清清楚楚地聽到他的呼吸聲,這聲音是從鑰匙孔裡傳進來的。 接着,他在門上輕輕地敲了一下,這時佩勃(我給那個討債鬼僕人暫時起的一個名字)通報道:「葛奇裡先生到!」我正在想著怎麼他在門口的擦鞋墊上擦個沒完,再這樣我得走出去把他拉進來才是;這時他卻進來了。 「喬,你好嗎,喬?」 「皮普,你好嗎,皮普?」 他那張善良誠實的面孔上光彩奪目,他把帽子丟在我們兩人中間的地板上,抓住我的兩隻手,來來回回地晃着,簡直把我當成了一台新發明的抽水機。 「喬,我見到你可多高興啊。 把你的帽子交給我。 」 可是喬用兩隻手小心翼翼地把帽子從地上撿起來,像捧着一窩鳥蛋似地捧着它,不情願讓這筆財產離開他的手。 他堅持捧着帽子站在那裡同我談話,場面非常尷尬。 「你現在長大了,」喬說道,「你現在長胖了,你長得更像上等人了。 」喬思考了一會兒才想出了下面的一句話:「我敢肯定你已經成為國王陛下和國家的光榮了。 」 「喬,你看上去也好極了。 」 「托上帝洪福,」喬說道,「我倒是還不錯。 你姐姐還是和過去一樣,不好也不壞。 畢蒂永遠身體健康,幹活敏捷。 除沃甫賽外,所有親友也都不好不壞。 沃甫賽的運氣不佳。 」 在這所有的時間裡他都小心翼翼地捧着他那「一窩鳥蛋」,兩隻眼睛在房間四周轉來轉去,在我睡衣的花飾圖案上轉來轉去。 「他運氣不佳,喬?」 「唔,是的,」喬說著,把聲音放低下來,「他已經離開了教堂,去演戲了,而且正是因為演戲才把他帶到倫敦,才和我同行。 他說,」這時喬用左邊路肢窩夾住那只鳥窩,而把右手伸到裡面去,好像在摸鳥蛋一樣,「把這個東西給你看一下,不知你介不介意。 」 我接過喬遞給我的東西,原來是倫敦大都會裡一家小戲館的一張揉皺了的戲報,上面說該戲館在本週將由「著名的地方業餘演員(其名聲可與古羅馬著名喜劇演員羅西烏相比)登台獻藝,演出我國詩壇之聖莎士比亞的最偉大悲劇,演藝超群,在當地曾引起轟動。 」 「喬,你觀看過他的演出嗎?」我問道。 「我觀看過。 」喬用強調而嚴肅的口氣說。 「真引起過轟動嗎?」 「唔,」喬說道,「是這樣,確實丟了許多桔子皮,特別是他見到鬼魂的那一場。 先生,要是你自己,不妨想一想,正當他同鬼魂交往時,你卻用『阿門』來打斷人家,這怎麼能讓人家安心地演好戲?雖然他有過不幸,在教堂裡幹過事,」喬這時放低了聲音,用一種動感情的議論語調說道,「但是你沒有理由在這種場合和人家搗蛋。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父親的鬼魂都不能去關注,那麼又能去關注誰呢,先生,你說呢?再說,他頭上的那頂喪帽真是太小了,以至于插上黑羽毛便容易掉下來,可是他卻穩穩當當地戴在頭上。 」 喬的面容上忽然現出見了鬼似的表情,我一看就知道是赫伯特回到了房間,便給他們介紹。 赫伯特把手伸過來,喬卻把手縮了回去,並且捧着鳥窩不放。 第10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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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程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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