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跨着大步向前走着,一面走一面想,這一次出門比我想象中要自在得多;同時又想到如果有一隻舊鞋向馬車後面擲過來,那可就不成體統了,因為大街上那麼多人會看到的。 我得意地吹着口哨,全身輕鬆自如。 這時,村子裡一片靜悄悄,薄霧正無聲地消散,彷彿有意在我面前展開一個大千世界。 我在這個村子裡是那麼無知,那麼渺小,而村子外的世界是那麼難以捉摸,那麼廣闊無邊。 想到這裡,一股激情使我突然抽噎起來,眼中迸出了淚珠。 這時已到村邊,指路牌正豎在那裡。 我用手撫摸着路牌傷感地說道:「我親愛的親愛的老朋友,再見。 」 我們無須因為流淚而感到羞愧,上天自當瞭解我們的心。 淚珠就像天上落下的雨露,可以把蒙在我們心頭,使我們昏庸糊塗的灰塵洗淨。 這次嗚咽之後,我心頭比剛纔好受多了,因為悟出了慚愧,看清了自己的忘恩負義,心境也平靜下來。 如果早一些落淚,我一定會請喬送我上驛站。 眼淚完全戰勝了我,一路靜悄悄地向前走着,淚珠禁不住又從眼中落下。 就這樣,我登上了馬車,離開了故鄉的村鎮,痛苦的心中在不斷地思慮,在前面換馬時,我是否要下車趕回家,在家中再住上一夜,然後好好地告別。 換馬了,我的決心還沒有下,只有自我慰藉,在下一站換馬時再下車趕回家也是一個很合理的安排。 一路上,我不斷地思考着,盤算着,忽然又出現了幻思奇想:那個沿著道路急匆匆向我們迎面走來的人不就是喬麼,多像他呀。 於是我的心怦怦直跳,彷彿喬真的來到了這裡。 馬車向前駛去,一站接一站地換馬,要想回去已經因為馬車愈駛愈遠而不再可能。 我便任隨馬車把我帶向前方。 這時,薄霧已經全然散去,在我面前鋪開一個光亮的大千世界。 皮普遠大前程的第一階段到此結束 第二十章 從我們鎮上到倫敦乘馬車需要行五個多小時。 剛剛過晌午一會兒,我乘坐的四馬驛車便進入市區,和四面八方駛來的各種車輛匯流成擁擠混亂的交通,然後停在倫敦齊普塞德伍德街那裡的交叉鑰匙形旅館招牌下。 那時,我們不列顛人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偏見,如果有人懷疑我們的東西不是人間第一,懷疑我們英國人不是人間第一,這個人就是判國的罪人。 若非如此,在我被倫敦的龐大驚傻的同時,我也會對倫敦有些小小的懷疑:難道倫敦不也是醜陋的、道路彎曲的、又狹又窄的、骯髒不堪的城市嗎? 賈格斯先生已經及時地派人送來印有他地址的名片,地址是在小不列顛街,在名片的後面還寫着「出史密斯廣場,離驛站不遠」。 我僱了一輛出租馬車,車伕穿著一件油膩膩的外套,外面披着許多層斗篷,其數量之多和他的一大把年紀差不多了。 他把我扶上馬車後,就用發出叮噹聲響的摺疊式上下馬車用梯把我擋起來,好像馬車要駛向五十英里以外的什麼地方似的。 他費了好一陣功夫才爬上自己的趕車座位。 我記得他那車座上裝飾的篷布原是豌豆綠色的,歷經了風雨吹打,而且被蟲咬得破破爛爛。 車子的裝備也非常古怪:外面有六頂大華蓋,後面都是些破爛東西掛着,說不清有多少跟班可以隨車攀在上面;下面還有一個耙子,看來是防備那些所謂業餘跟班頓生好奇而想試攀一下的。 我似乎還沒來得及把馬車欣賞完,還沒有弄懂這馬車怎麼會像一個堆草的院子,又像一個廢品店,還有為什麼馬吃草的袋子也放在馬車裡面等等奇怪的事情,就看到馬車伕準備下車了,好像馬上車子也要停了。 一會兒,馬車真的停在了一條幽暗街道上的一家律師事務所門前,事務所的門開着,上面寫着「賈格斯先生」幾個字。 「要多少錢?」我向馬車伕問道。 馬車伕答道:「一個先令,除非你想多付一些。 」 我自然說我不希望多付。 「那麼你得付一先令,」馬車伕說道,「我不想惹上麻煩。 我知道他這個人!」他狠狠地對著門上賈格斯先生的大名閉上一隻眼睛,並且搖搖頭。 他接過了一先令的車費,花了些時間才完成了他爬上車座的動作,然後把馬車趕走(好像也放了心)。 這時我手提着小旅行皮箱走進了這家事務所,問賈格斯先生是否在? 「他不在,」一位辦事員答道,「他在法院出庭。 我可以問問,你是皮普先生嗎?」 我向他表示我正是皮普先生。 「賈格斯先生有話留下來,要你在他房裡等他。 他說他正在辦一件案子,說不准什麼時間回來。 不過他的時間是很寶貴的,所以肯定只要他一有時間便會抓緊回來的,不至于耽擱。 」 第7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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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程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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