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喬還僱了一名夥計,叫做奧立克,每週付給他工資。 他自己稱他的教名是陶爾基①,這顯而易見是不可能的。 這個傢伙性格頑固,所以我認為他用這個名字不是由於一時的妄想,而是故意地把這個名字強加給村子裡的人,利用這名字中的含意來侮辱村民。 他是一個肩膀寬大、四肢懶散的黑臉漢,力氣挺大,可幹事從來都不慌不忙,永遠是拖拖拉拉的。 他上工從來都不是為了上工而來的,倒好像是路過此地,慢慢地信步走進來似的。 無論他是到三個快樂的船伕酒店去吃午飯或是晚上回家,也總是那麼拖拖拉拉,倒有些像《聖經》中的該隱以及那位漂泊的猶太人,彷彿不知道上哪兒去,也根本沒有回家的想法。 他寄住在沼澤地那邊的一個管水閘的家中,在該上工的日子裡,他從他隱居的所在拖拖拉拉地走來,兩隻手放在口袋裏,中飯裝在一隻袋子中,袋子套在脖子上,在背後晃晃蕩蕩的。 每逢星期天,他多半躺在水閘堤上,要麼站在那裡把身子靠在草堆上或堆草房旁。 他走路總是懶懶散散的,兩隻眼睛盯在地上。 如果有人和他打招呼或有其他什麼事需要他抬起眼睛,他便顯露出一半慍怒一半不知所措的樣子,彷彿他唯一的想法是別人從來不讓他思想,這簡直是一件怪事,也是對他的侮辱。 ①Dolge,與英文dodge形音都相近,而後者有逃避、狡猾之意。 這個脾氣難弄的夥計很不喜歡我。 在我很小而且又十分膽小的時候,他對我說魔鬼就住在鐵匠鋪裡的一個黑暗角落,說他和魔鬼很熟悉。 他還說,要保持爐火旺,每隔七年就必須把一個活男孩丟進爐子,使我覺得我一定是要被丟進爐子裡的男孩了。 在我成了喬的學徒之後,奧立克便確定了某種懷疑,認為我總有一天要把他取而代之,自然對我就更加不喜歡了。 當然這不是說他在言語上或行為上對我表現出了什麼公開的敵視,只不過我注意到他打鐵時總是讓火星在我身前亂濺,只要我一唱起老克萊門的曲子,他便拉著嗓子把調門打亂。 第二天我提醒喬給我半天假時,在場 的陶爾基·奧立克正在幹活,也聽見了。 他先是沒有言語,因為當時他正和喬合力打一塊火紅的熱鐵,而我在拉風箱。 不一會,他處理好熱鐵,便撐在大鐵鎚上說: 「老闆!你對待我們兩個人總不該偏愛一個,慢怠另一個吧。 既然小皮普得準半天假,那麼老奧立克也該準半天假。 」我猜他不過才二十五歲,可他總把自己說成是七老八十的人。 「怎麼,你也要半天假?你這半天要幹什麼事?」喬說道。 「問我這半天假要幹什麼?那麼他要半天假又幹什麼?我要干的事就是他要干的事。 」奧立克說道。 「問皮普麼,他要到鎮上去。 」喬說道。 「好,老奧立克嘛,也要到鎮上去。 」真是棋逢對手,來一句駁一句。 「兩個人都可以到鎮上去,不能只許一人去鎮上。 」 「用不着發火。 」喬說道。 「我喜歡發火就發火,」奧立克咆哮起來,「有人就可以到鎮上去!有人就不可以!得了,老闆!一個鋪子裡不能兩種待遇。 你可得做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 老闆根本不理他這個茬兒,除非這位夥計先把火氣消了。 這時,奧立克突然奔向了熔鐵爐,鉗出了一塊燒得通紅的鐵條直向我捅過來,簡直想捅穿我的身體。 就在一霎間,他把它在我頭上一轉便落到了鐵砧上,然後便錘打起來。 他錘打着鐵條,好像那鐵條就是我一樣,濺出的火星就像我身上濺出的血。 打到最後他混身發熱,而鐵條已變冷,於是他又撐在他的鐵鎚上,說道: 「老闆!」 「你現在氣消了嗎?」喬問道。 「噢!都消了。 」老奧立克粗聲粗氣地說道。 「那麼,看你工作的樣子和別人一樣還是勤勤懇懇的,就讓你們都放半天假吧。 」喬說道。 這時,我姐姐一直悄悄地站在院子裡偷聽。 她總是什麼也不顧地想盡辦法打探偷聽。 聽到這裡,她便從一個窗口探進頭來。 「真虧你這個蠢貨!」她對著喬罵道,「給這麼個懶惰的傢伙放假。 難道你是個百萬富翁,就這樣白白浪費了工資?我要是他的老闆就絶不會這樣!」 「只要你敢,你自然會做所有人的老闆。 」奧立克不懷善意地嘻笑着反駁道。 (「隨她去。 」喬說道。 ) 「所有的笨蛋和壞蛋我都敢碰,」我姐姐的火氣開始越來越旺,說道,「我既然能夠碰一切笨蛋,當然就能碰你的老闆,他是所有笨蛋中的大笨蛋。 我既然能碰一切的壞蛋,當然就能碰你這個壞蛋,你是這裡和法蘭西最黑心腸的最壞的壞蛋。 哼!」 第5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前程遠大》
第5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