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之始至,城中才得固守,平蕩之事,期望援軍。 既而中外斷絶,有羊車兒獻計,作紙鴉系以長繩,藏敕于中。 簡文出太極殿前,因西北風而放,冀得書達。 群賊駭之,謂是厭勝之術,又射下之,其危急如此。 是時城中圍逼既久,膝味頓絶,簡文上廚,僅有一肉之膳。 軍士煮弩熏鼠捕雀食之。 殿堂舊多鴿群聚,至是殲焉。 初,宮門之閉,公卿以食爲念,男女貴賤並出負米,得四十萬斛,收諸府藏錢帛五十億萬,並聚德陽堂,魚鹽樵採所取蓋寡。 至是乃壞尚書省爲薪,撤薦銼以飼馬,盡又食飰焉。 禦甘露廚有乾苔,味酸咸,分給戰士。 軍人屠馬于殿省間鬻之,雜以人肉,食者必病。 賊又置毒于水竇,於是稍行腫滿之疾,城中疫死者太半。 初,景之未度江,魏人遣檄,極言景反覆猜忍,又言帝飾智驚愚,將爲景欺。 至是禍敗之狀,皆如所陳,南人咸以爲讖。 時景軍亦饑,不能復戰。 東城有積粟,其路爲援軍所斷,且聞湘東王下荊州兵。 彭城劉邈乃說景曰:「大軍頓兵已久,攻城不拔,今衆軍雲集,未易可破。 如聞軍糧不支一月,運漕路絶,野無所掠,嬰兒掌上,信在於今。 未若乞和,全師而反。 」景乃與王偉計,遣任約至城北拜表僞降,以河南自效。 帝曰:「吾有死而已,寧有是議。 且賊凶逆多詐,此言雲何可信。 」既而城中日蹙,簡文乃請武帝曰:「侯景圍逼,既無勤王之師,今欲許和,更思後計。 」帝大怒曰:「和不如死。 」簡文曰:「城下之盟,乃是深恥;白刃交前,流矢不顧。 」上遲回久之,曰:「爾自圖之,無令取笑千載。 」乃聽焉。 景請割江右四州地,並求宣城王大器出送,然後解圍濟江。 仍許遣其儀同於子悅、左丞王偉入城爲質。 中領軍傅岐議以宣城王嫡嗣之重,有輕言者請劍斬之。 乃請石城公大款出送,詔許焉。 遂於西華門外設壇,遣尚書仆射王克、兼侍中上甲鄉侯韶、兼散騎常侍蕭瑳與于子悅、王偉等登壇共盟。 右衛將軍柳津出西華門下,景出其柵門,與津遙相對,刑牲歃血。 南兗州刺史南康嗣王會理、前青冀二州刺史湘潭侯退、西昌侯世子彧率衆三萬至于馬卬洲,景慮北軍自白下而上,斷其江路,請悉勒聚南岸。 敕乃遣北軍併進江潭苑。 景又啓稱:「永安侯、趙威方頻隔柵詬臣,雲‘天子自與爾盟,我終當逐汝’。 乞召入城,即進發。 」敕並召之。 景遂運東城米于石頭,食乃足。 又啓云:「西岸信至,高澄已得壽春、鍾離,便無處安足,權借廣陵、譙州,須徵得壽春、鍾離,即以奉還朝廷。 」 時荊州刺史湘東王繹師于武成,河東王譽次巴陵,前信州刺史桂陽王慥頓江津,並未之進。 既而有敕班師,湘東王欲旋。 中記室參軍蕭賁曰:「景以人臣舉兵向闕,今若放兵,未及度江,童子能斬之,必不爲也。 大王以十萬之師,未見賊而退,若何!」湘東王不悅。 賁,骨鯁士也,每恨湘東不入援。 嘗與王雙六,食子未下,賁曰:「殿下都無下意。 」王深爲憾,遂因事害之。 景既知援軍號令不一,終無勤王之效,又聞城中死疾轉多,當有應之者。 既卻湘東王等兵,又得東城之米,王偉且說景曰:「王以人臣舉兵背叛,圍守宮闕,已盈十旬。 逼辱妃主,陵穢宗廟,今日持此,何處容身?願且觀變。 」景然之,乃表陳武帝十失。 三年三月丙辰朔,城內于太極殿前設壇,使兼太宰、尚書仆射王克等告天地神祇,以景違盟,舉烽鼓噪。 初,城圍之日,男女十餘萬,貫甲者三萬,至是疾疫且盡,守埤者止二三千人,並悉羸懦。 橫屍滿路,無人埋瘞,臭氣熏數里,爛汁滿溝洫。 於是羊鴉仁、柳仲禮、鄱陽世子嗣進軍于東府城北。 柵壘未立,爲景將宋子仙所敗,送首級于闕下。 景又遣于子悅乞和,城內遣御史中丞沈浚至景所。 景無去意,浚因責之,景大怒,即決石闕前水,百道攻城,晝夜不息。 丁卯,邵陵王世子堅帳內白曇朗、董勛華于城西北樓納賊。 五鼓,賊四面飛梯,衆悉上。 永安侯確與其兄堅力戰不能卻,乃還見文德殿言狀。 須臾,景乃先使王偉、儀同陳慶入殿陳謝曰:「臣既與高氏有隙,所以歸投,每啓不蒙爲奏,所以入朝。 而奸佞懼誅,深見推拒,連兵多日,罪合萬誅。 」武帝曰:「景今何在?可召來。 」景入朝,以甲士五百人自衛,帶劍升殿。 拜訖,帝神色不變,使引向三公榻坐,謂曰:「卿在戎日久,無乃爲勞。 」景默然。 又問:「卿何州人?而來至此。 」又不對。 其從者任約代對。 又問:「初度江有幾人?」景曰:「千人,」「圍台城有幾人?」曰:「十萬。 」「今有幾人?」曰:「率土之內,莫非己有。 」帝俛首不言。 景出,謂其廂公王僧貴曰:「吾常據鞍對敵,矢刃交下,而意了無怖。 今見蕭公,使人自懾,豈非天威難犯。 吾不可以再見之。 」出見簡文于永福省,簡文坐與相見,亦無懼色。 初,簡文寒夕詩云:「雪花無有蔕,冰鏡不安台。 」又詠月云:「飛輪了無轍,明鏡不安台。 」後人以爲詩讖,謂無蔕者,是無帝。 不安台者,台城不安。 輪無轍者,以邵陵名綸,空有赴援名也。 既而景屯兵西州,使僞儀同陳慶以甲防太極殿,悉鹵掠乘輿服玩、後宮嬪妾,收王侯朝士送永福省,撤二宮侍衛。 使王偉守武德殿,于子悅屯太極東堂,矯詔大赦,自爲大都督、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其侍中、使持節、大丞相、王如故。 先是,城中積屍不暇埋瘞,又有已死未斂,或將死未絶,景悉令聚而焚之,臭氣聞十餘裡。 尚書外兵郎鮑正疾篤,賊曳出焚之,宛轉火中,久而方絶。 景又矯詔征鎮牧守各複本位,於是諸軍並散。 降蕭正德爲侍中、大司馬,百官皆復其職。 帝雖外跡不屈,而意猶忿憤,景欲以宋子仙爲司空,帝曰:「調和陰陽,豈在此物。 」景又請以文德主帥鄧仲爲城門校尉,帝曰:「不置此官。 」簡文重入奏,帝怒曰:「誰令汝來!」景聞亦不敢逼。 後每徵求,多不稱旨,至于禦膳亦被裁抑。 遂懷憂憤。 五月,感疾餒,崩于文德殿。 景秘不發喪,權殯于昭陽殿,自外文武咸莫之知。 二十餘日,然後升梓宮于太極前殿,迎簡文即位。 及葬修陵,使衛士以大釘于要地釘之,欲令後世絶滅。 矯詔赦北人爲奴婢者,冀收其力用焉。 時東揚州刺史臨城公大連據州,吳興太守張嵊據郡,自南陵以上並各據守。 景制命所行,唯吳郡以西、南陵以北而已。 六月,景乃殺蕭正德于永福省,封元羅爲西秦王,元景襲爲陳留王,諸元子弟封王者十餘人。 以柳仲禮爲使持節、大都督,隷大丞相,參戎事。 十一月,百濟使至,見城邑丘墟,于端門外號泣,行路見者莫不灑泣。 景聞大怒,收小莊嚴寺,禁不聽出入。 大寶元年正月,景矯詔自加班劍四十人,給前後部羽葆、鼓吹,置左右長史、從事中郎四人。 三月甲申,景請簡文禊宴于樂游苑,帳飲三日。 其逆黨咸以妻子自隨,皇太子以下,並令馬射,箭中者賞以金錢。 翌日向晨,簡文還宮。 景拜伏苦請,簡文不從。 及發,景即與溧陽主共據禦床南面並坐,群臣文武列坐侍宴。 第30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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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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