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梁武爲司徒祭酒,與雲俱在竟陵王西邸,情好歡甚。 永明末,梁武與兄懿卜居東郊之外,雲亦築室相依。 梁武每至雲所,其妻常聞蹕聲。 又嘗與梁武同宿顧暠之舍,暠之妻方産,有鬼在外曰:「此中有王有相。 」雲起曰:「王當仰屬,相以見歸。 」因是盡心推事。 及帝起兵,將至都,雲雖無官,自以與帝素款,慮爲昏主所疑,將求入城,先以車迎太原孫伯翳謀之。 伯翳曰:「今天文顯于上,災變應于下,蕭征東以濟世雄武,挾天子而令諸侯,天時人事,寧俟多說。 」雲曰:「此政會吾心,今羽翮未備,不得不就籠檻,希足下善聽之。 」及入城,除國子博士,未拜,而東昏遇弒。 侍中張稷使雲銜命至石頭,梁武恩待如舊,遂參贊謨謀,毗佐大業。 仍拜黃門侍郎,與沈約同心翊贊。 俄遷大司馬諮議參軍,領錄事。 梁台建,遷侍中。 武帝時納齊東昏餘妃,頗妨政事,雲嘗以爲言,未之納。 後與王茂同入臥內,雲又諫,王茂因起拜曰:「范雲言是,公必以天下爲念,無宜留惜。 」帝默然。 雲便疏令以餘氏賚茂,帝賢其意而許之。 明日,賜雲、茂錢各百萬。 及帝受禪,柴燎南郊,雲以侍中參乘。 禮畢,帝升輦謂雲曰:「朕之今日,所謂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 」雲對曰:「亦願陛下日慎一日。 」帝善其言,即日遷散騎常侍、吏部尚書。 以佐命功,封霄城縣侯。 雲以舊恩,超居佐命,盡誠翊亮,知無不爲。 帝亦推心仗之,所奏多允。 雲本大武帝十三歲,嘗侍宴,帝謂臨川王宏、鄱陽王恢曰:「我與范尚書少親善,申四海之敬。 今爲天下主,此禮既革,汝宜代我呼范爲兄。 」二王下席拜,與雲同車還尚書下省,時人榮之。 帝嘗與雲言及舊事,云:「朕司州還,在三橋宅,門生王道牽衣雲,‘聞外述圖讖雲,齊祚不久,別應有王者。 官應取富貴’。 朕齋中坐讀書,內感其言而外跡不得無怪,欲呼人縛之,道叩頭求哀,乃不復敢言。 今道爲羽林監、文德主帥,知管鑰。 」雲曰:「此乃天意令道發耳。 」帝又云:「布衣時,嘗夢拜兩舊妾爲六宮,有天下,此嫗已卒,所拜非復其人,恆以爲恨。 」 其年,雲以本官領太子中庶子。 二年,遷尚書右仆射,猶領吏部。 頃之,坐違詔用人,免吏部,猶爲右仆射。 雲性篤睦,事寡嫂盡禮,家事必先諮而後行。 好節尚奇,專趨人之急。 少與領軍長史王畡善,雲起宅新成,移家始畢,畡亡於官舍,屍無所歸,雲以東廂給之。 移屍自門入,躬自營唅,招復如禮,時人以爲難。 及居選官,任寄隆重,書牘盈案,賓客滿門,雲應答如流,無所壅滯,官曹文墨,發擿若神,時人咸服其明贍。 性頗激厲,少威重,有所是非,形于造次,士或以此少之。 初,雲爲郡號廉潔,及貴重,頗通饋遺;然家無蓄積,隨散之親友。 武帝九錫之出,雲忽中疾,居二日半,召醫徐文伯視之。 文伯曰:「緩之一月乃復,欲速即時愈,政恐二年不復可救。 」雲曰:「朝聞夕死,而況二年。 」文伯乃下火而壯焉,重衣以覆之。 有頃,汗流于背即起。 二年果卒。 帝爲流涕,即日輿駕臨殯,詔贈侍中、衛將軍,禮官請諡曰宣,敕賜諡曰文。 有集三十捲。 子孝才嗣。 孫伯翳,太原人,晉秘書監盛之玄孫。 曾祖放,晉國子博士、長沙太守。 父康,起部郎,貧常映雪讀書,清介,交遊不雜。 伯翳位終驃騎鄱陽王參軍事。 雲從父兄縝。 縝字子真。 父蒙,奉朝請,早卒。 縝少孤貧,事母孝謹。 年未弱冠,從沛國劉瓛學,瓛甚奇之,親爲之冠。 在瓛門下積年,恆芒屩布衣,徒行于路。 瓛門下多車馬貴游,縝在其間,聊無恥愧。 及長,博通經術,尤精三禮。 性質直,好危言高論,不爲士友所安。 唯與外弟蕭琛善,琛名曰口辯,每服縝簡詣。 年二十九,發白皤然,乃作傷暮詩、白髮詠以自嗟。 仕齊位尚書殿中郎。 永明中,與魏氏和親,簡才學之士以爲行人,縝及從弟雲、蕭琛、琅邪顔幼明、河東裴昭明相繼將命,皆着名鄰國。 時竟陵王子良盛招賓客,縝亦預焉。 嘗侍子良,子良精信釋教,而縝盛稱無佛。 子良問曰:「君不信因果,何得富貴貧賤?」縝答曰:「人生如樹花同發,隨風而墮,自有拂簾幌墜於茵席之上,自有關籬牆落于糞溷之中。 墜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糞溷者,下官是也。 貴賤雖復殊途,因果竟在何處。 」子良不能屈,然深怪之。 退論其理,着神滅論。 以爲:「神即形也,形即神也,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 形者神之質,神者形之用。 是則形稱其質,神言其用,形之與神,不得相異。 神之於質,猶利之於刀,形之於用,猶刀之於利。 利之名非刀也,刀之名非利也,然而舍利無刀,舍刀無利。 未聞刀沒而利存,豈容形亡而神在。 」此論出,朝野喧嘩。 子良集僧難之而不能屈。 太原王琰乃着論譏縝曰:「嗚呼范子!曾不知其先祖神靈所在。 」欲杜縝後對。 縝又對曰:「嗚呼王子!知其祖先神靈所在,而不能殺身以從之。 」其險詣皆此類也。 子良使王融謂之曰:「神滅既自非理,而卿堅執之,恐傷名教。 以卿之大美,何患不至中書郎,而故乖刺爲此,可便毀棄之。 」縝大笑曰:「使范縝賣論取官,已至令仆矣,何但中書郎邪。 」 後爲宜都太守。 性不信神鬼,時夷陵有伍相廟、唐漢三神廟、胡裡神廟,縝乃下教斷不祠。 後以母憂去職。 居于南州。 梁武至,縝墨縗來迎。 武帝與縝有西邸之舊,見之甚悅。 及建康城平,以縝爲晉安太守,在郡清約,資公祿而已。 遷尚書左丞,及還,雖親戚無所遺,唯餉前尚書令王亮。 縝在齊時,與亮同台爲郎,舊相友愛。 至是亮擯棄在家,縝自以首迎武帝,志在權軸,而所懷未滿,亦怏怏,故私相親結,以矯于時。 竟坐亮徙廣州。 在南累年,追爲中書郎,國子博士,卒。 文集十五卷。 子胥字長才,傳父業,位國子博士,有口辯。 大同中,常兼主客郎,應接北使,卒於鄱陽內史。 論曰:齊德將謝,昏虐君臨,喋喋黔黎,命懸晷刻。 梁武撫茲歸運,嘯召風雲。 范雲恩結龍潛,沈約情深惟舊,並以茲文義,首居帷幄,追蹤亂傑,各其時之遇也。 而約以高才博洽,名亞董、遷,末跡爲躓,亦鳳德之衰乎。 縝婞直之節,着于終始,其以王亮爲尤,亦不足非也。 卷五十八 列傳第四十八 韋叡裴邃 叡事繼母以孝聞。 祖征累爲郡守,每攜叡之職,視之如子。 時叡內兄王憕、姨弟杜惲並有鄉裡盛名,祖征謂叡曰:「汝自謂何如憕、惲?」叡謙不敢對。 祖征曰:「汝文章或小減,學識當過之。 然干國家,成功業,皆莫汝逮也。 」外兄杜幼文爲梁州刺史,要叡俱行。 梁土富饒,往者多以賄敗,叡雖幼,獨以廉聞。 宋永光初,袁顗爲雍州刺史,見而異之,引爲主簿。 顗到州,與鄧琬起兵,叡求出爲義成郡,故免顗之禍。 累遷齊興太守,本州別駕,長水校尉,右軍將軍。 齊末多故,欲還鄉裡,求爲上庸太守。 俄而太尉陳顯達、護軍將軍崔慧景頻逼建鄴,人心惶駭。 西土人謀之,叡曰:「陳雖舊將,非高人才,崔頗更事,懦而不武。 天下真人,殆興吾州矣。 」乃遣其二子自結于梁武。 及兵起檄至,叡率郡人伐竹爲筏,倍道來赴,有衆二千,馬二百匹。 帝見叡甚悅,撫幾曰:「佗日見君之面,今日見君之心,吾事就矣。 」師克郢、魯,平加湖,叡多建策,皆見用。 第21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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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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