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曰:帝王之位,天下之重職,文武之道,守國所常遵。 其於行用,義均水火,相資則可,專任成亂。 觀夫有梁諸帝,皆一之而已。 簡文文明之姿,稟乎天授,粵自支庶,入居明兩,經國之算,其道弗聞。 宮體所傳,且變朝野,雖主虛號,何救滅亡。 元帝居勢勝之地,啓中興之業,既雪讎恥,且應天人。 而內積猜忍,外崇矯飾,攀號之節,忍酷于踰年;定省之制,申情於木偶。 竟而雍州引寇,釁起河東之戮,益部親尋,事習邵陵之窘。 悖辭屈于僧辯,殘虐極于圓正,不義不昵,若斯之甚。 而復謀無經遠,心勞志大,近舍宗國,遠迫強鄰,外弛藩籬,內崇講肆,卒於溘至戕隕,方追始皇之跡,雖覆文籍滿腹,何救社廟之墟。 歷觀書契以來,蓋亦廢興代有,未見三葉遘湣,頓若蕭宗之酷。 敬皇以此沖年,當斯頽運,將不高揖,其可得乎。 初,武帝末年,都下用錢,每百皆除其九,謂爲九佰,竟而有侯景之亂。 及江陵將覆,每百復除六文,稱爲六佰。 識者以爲九者陽九,六者百六,蓋符曆數,非人事也。 善乎鄭文貞公論之曰:高祖固天攸縱,聰明稽古,道亞生知,學爲博物,允文允武,多藝多才。 爰自諸生,有不覊之度,屬昏凶肆虐,天倫及禍,糾合義旅,將雪家冤。 曰紂可伐,不期而會,龍躍樊、漢,電擊湘、郢。 翦離德如振槁,取獨夫如拾遺,其雄才大略,固無得而稱矣。 既縣白旗之首,方應皇天之眷,布德施惠,悅近來遠。 開蕩蕩之王道,革靡靡之商俗。 大修文教,盛飾禮容,鼓扇玄風,闡揚儒業。 介冑仁義,折衝尊俎,聲振寰宇,澤流遐裔,干戈載戢,凡數十年,濟濟焉,洋洋焉,魏、晉以來,未有若斯之盛也。 然不能息末敦本,斲雕爲樸,慕名好事,崇尚浮華,抑揚孔、墨,流連釋、老。 或終夜不寢,或日旰不食,非弘道以利物,惟飾智以驚愚。 且心未遺榮,虛廁蒼頭之伍,高談脫屣,終戀黃屋之尊。 夫人之大欲,在乎飲食男女,至于軒冕殿堂,非有切身之急。 高祖屏除嗜欲,眷戀軒冕,得其所難,而滯于所易,可謂神有所不達,智有所不通矣。 逮夫精華稍竭,鳳德已衰,惑于聽受,權在奸佞,儲後百闢,莫能盡言。 險躁之心,暮年逾甚,見利而動,愎諫違卜。 開門揖盜,棄好即讎,釁起蕭牆,禍成戎、羯,身殞非命,災被億兆。 衣冠斃鋒鏑之下,老幼粉戎馬之足,瞻彼黍離,痛深周廟;永言麥秀,悲甚殷墟。 自古以安爲危,既成而敗,顛覆之速,書契所未聞也。 易曰:「天之所助者順,人之所助者信。 」高祖之遇斯屯剝,不得其死,蓋動而之險,不由信順,失天人之助,其能免于此乎。 太宗敏叡過人,神采秀髮,多聞博達,富贍詞藻。 然文艷用寡,華而不實,體窮淫麗,義罕疏通,哀思之音,遂移風俗,以此而貞萬國,異乎周誦、漢莊矣。 我生不辰,載離多難,桀逆構扇,巨猾滔天,始同牖裡之拘,終類望夷之禍,悠悠蒼昊,其可問哉。 昔國步初屯,兵纏魏闕,群後釋位,投袂勤王。 元帝以磐石之宗,受分陝之任,屬君親之難,居連率之長,不能撫劍嘗膽,枕戈泣血,躬先士卒,致命前驅。 遂乃擁衆逡巡,內懷觖望,坐觀國變,以爲身幸。 不急莽、卓之誅,先行昆弟之戮。 又沈猜忍酷,多行無禮,騁智辯以飾非,肆忿戾以害物,爪牙重將,心膂謀臣,或顧眄以就拘囚,或一言而及葅醢,朝之君子,相顧懍然。 自謂安若泰山,算無遺策,怵于邪說,即安荊楚。 雖元惡克翦,社稷未寧,而西鄰責言,禍敗旋及,斯乃上靈降鑒,此焉假手,天道人事,其可誣乎。 其篤志藝文,采浮華而棄忠信,戎昭果毅,先骨肉而後寇讎。 口誦六經,心通百氏,有仲尼之學,有公旦之才,適足以益其驕矜,增其禍患,何補金陵之覆沒 ,何救江陵之滅亡哉!敬帝遭家不造,紹茲屯運,征伐有所自出,政刑不由於己。 時無伊、霍之輔,焉得不爲高讓歟。 卷九 本紀陳上第九 陳高祖武皇帝諱霸先,字興國,小字法生,吳興長城下若裡人。 姓陳氏。 其本甚微,自雲漢太丘長寔之後也。 寔玄孫晉太尉準。 準生匡,匡生達,永嘉中南遷,爲丞相掾,太子洗馬,出爲長城令,悅其山水,遂家焉。 嘗謂所親曰:「此地山川秀麗,當有王者興焉,二百年後,我子孫必鍾斯運。 」達生康,復爲丞相掾,咸和中土斷,故爲長城人。 康生盱眙太守英,英生尚書郎公弼,公弼生步兵校尉鼎,鼎生散騎侍郎高,高生懷安令詠,詠生安成太守猛,猛生太常卿道巨,道巨生皇考文贊。 帝以梁天監二年癸未歲生。 少俶儻有大志,長於謀略,意氣雄傑,不事生産。 及長,涉獵史籍,好讀兵書,明緯候、孤虛、遁甲之術,多武藝,明達果斷,爲當時推服。 身長七尺五寸,日角龍顔,垂手過膝。 嘗游義興,館于許氏,夢天開數丈,有四人朱衣,捧日而至,納之帝口,及覺,腹內猶熱,帝心獨喜。 初仕鄉爲裡司,後至建鄴爲油庫吏,徙爲新喻侯蕭映傳教,勤於其事,爲映所賞。 及映爲吳興太守,甚重帝,謂僚佐曰:「此人將來遠大,必勝於我。 」及映爲廣州,帝爲中直兵參軍,隨之鎮,映令帝招集士馬。 先是武林侯蕭諮爲交州刺史,以嚴刻失和,土人李賁連結數州豪傑同時反,台遣高州刺史孫冏、新州刺史盧子雄將兵擊賁。 冏等不時進,皆于廣州伏誅。 子雄弟子略與冏子侄及其主帥杜天合、杜僧明共舉兵,執南江督護沈顗,進寇廣州,晝夜苦攻,州中震恐。 帝率精兵救之,賊衆大潰。 僧明後有功業,遂降。 梁武帝深嘆異焉,授直合將軍,封新安縣子,仍遣圖帝貌而觀之。 其年冬,蕭映卒。 明年,帝送喪還,至大庾嶺,會有詔以帝爲交州司馬,與刺史楊瞟南討。 帝益招勇敢,器械精利,瞟委帝經略。 時蕭勃爲定州刺史,于西江相會,勃知軍士憚遠役,因詭說留瞟。 瞟集諸將問計,帝曰:「交址叛換,罪由宗室,節下奉辭伐罪,故當死生以之。 」於是鼓行而進。 軍至交州,瞟推帝爲前鋒,所向摧陷。 賁竄入屈獠洞中,屈獠斬賁;傳首建鄴。 是歲太清元年也。 賁兄天寶遁入九真,與劫帥李紹隆收余兵,殺德州刺史陳文戒,進圍愛州,帝討平之。 除西江督護、高要太守,督七郡諸軍事。 二年冬,侯景寇逼,帝將赴援,廣州刺史元景仲陰將圖帝。 帝知之,與成州刺史王懷明等,集兵于南海,馳檄以討景仲。 景仲縊于合下,帝迎蕭勃鎮廣州。 時臨賀內史歐陽頠監衡州,蘭裕、蘭京禮扇誘始興等十郡共攻頠,頠請援于勃,勃令帝救之,悉禽裕等。 仍監始興郡事。 帝遣杜僧明、胡穎將二千人頓于嶺上,並厚結始興豪傑,同謀義舉,侯安都、張偲等率衆來附。 蕭勃聞之,遣鍾休悅說停帝,帝泣謂休悅曰:「君辱臣死,誰敢愛命,仆行計決矣。 」時蔡路養起兵據南康,勃遣腹心譚世遠爲曲江令,與路養相結,同遏義軍。 大寶元年正月,帝發始興,次大庾嶺,大破路養軍,進頓南康。 湘東王繹承製授帝交州刺史,改封南野縣伯,於是修理崎頭古城徙居之。 劉惠騫等望見恆有紫氣冒城上,遠近驚異,故惠騫等深自結于帝。 尋改封長城縣侯,南江州刺史。 時寧都人劉藹等資高州刺史李遷仕舟艦兵仗,將襲南康,帝遣杜僧明等據白口禦。 第3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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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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