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彥謙,字孝沖,本清河人也,七世祖諶,仕燕太尉掾,隨慕容氏遷于齊,子孫因家焉。 世為著姓。 高祖法壽,魏青、冀二州刺史,壯武侯。 曾祖伯祖,齊郡、平原二郡太守。 祖翼,宋安太守,並世襲爵壯武侯。 父熊,釋褐州主簿,行清河、廣川二郡守。 彥謙早孤,不識父,為母兄之所鞠養。 長兄彥詢,雅有清鑒,以彥謙天性穎悟,每奇之,親教讀書。 年七歲,誦數萬言,為宗黨所異。 十五,出後叔父子貞,事所繼母,有逾本生,子貞哀之,撫養甚厚。 後丁所繼母憂,勺飲不入口者五日。 事伯父樂陵太守豹,竭盡心力,每四時珍果,口弗先嘗。 遇期功之戚,必蔬食終禮,宗從取則焉。 其後受學于博士尹琳,手不釋卷,遂通涉五經。 解屬文,工草隷,雅有詞辯,風概高人。 年十八,屬廣寧王孝珩為齊州刺史,闢為主簿。 時禁網疏闊,州郡之職,尤多縱弛,及彥謙在職,清簡守法,州境肅然,莫不敬憚。 及周師入鄴,齊主東奔,以彥謙為齊州治中。 彥謙痛本朝傾覆,將糾率忠義,潛謀匡輔。 事不果而止。 齊亡,歸於家。 周帝遣柱國辛遵為齊州刺史,為賊帥輔帶劍所執。 彥謙以書諭之,帶劍慚懼。 送遵還州,諸賊並各歸首。 及高祖受禪之後,遂優遊鄉曲,誓無仕心。 開皇七年,刺史韋藝固薦之,不得已而應命。 吏部尚書盧愷一見重之,擢授承奉郎,俄遷監察御史。 後屬陳平,奉詔安撫泉、括等十州,以銜命稱旨,賜物百段,米百石,衣一襲,奴婢七口。 遷秦州總管錄事參軍。 嘗因朝集,時左仆射高熲定考課,彥謙謂熲曰:「書稱三載考績,黜陟幽明,唐、虞以降,代有其法。 黜陟合理,褒貶無虧,便是進必得賢,退皆不肖,如或舛謬,法乃虛設。 比見諸州考校,執見不同,進退多少,參差不類。 況復愛憎肆意,致乖平坦,清介孤直,未必高名,卑諂巧官,翻居上等,直為真偽混淆,是非瞀亂。 宰貴既不精練,斟酌取捨,曾經驅使者,多以蒙識獲成,未歷台省者,皆為不知被退。 又四方懸遠,難可詳悉,唯量準人數,半破半成。 徒計官員之少多,莫顧善惡之眾寡,欲求允當,其道無由。 明公鑒達幽微,平心遇物,今所考校,必無阿枉,脫有前件數事,未審何以裁之?唯願遠布耳目,精加採訪,褒秋毫之善,貶纖介之惡,非直有光至治,亦足標獎賢能。 」詞氣侃然,觀者屬目。 熲為之動容,深見嗟賞。 因歷問河西、隴右官人景行,彥謙對之如響,熲顧謂諸州總管、刺史曰:「與公言,不如獨與秦州考使語。 」後數日,熲言于上,上弗能用。 以秩滿,遷長葛令,甚有惠化,百姓號為慈父。 仁壽中,上令持節使者巡行州縣,察長吏能不,以彥謙為天下第一,超授鄀州司馬。 吏民號哭相謂曰:「房明府今去,吾屬何用生為!」其後百姓思之,立碑頌德。 鄀州久無刺史,州務皆歸彥謙,名有異政。 內史侍郎薛道衡,一代文宗,位望清顯,所與交結,皆海內名賢。 重彥謙為人,深加友敬,及兼襄州總管,辭翰往來,交錯道路。 煬帝嗣位,道衡轉牧番州,路經彥謙所,留連數日,屑涕而別。 黃門侍郎張衡,亦與彥謙相善。 于時帝營東都,窮極侈麗,天下失望。 又漢王構逆,罹罪者多,彥謙見衡當途而不能匡救,以書諭之曰: 竊聞賞者所以勸善,刑者所以懲惡,故疏賤之人,有善必賞,尊貴之戚,犯惡必刑,未有罰則避親,賞則遺賤者也。 今諸州刺史,受委宰牧,善惡之間,上達本朝,懾憚憲章,不敢怠慢。 國家祗承靈命,作民父母,刑賞曲直,升聞于天,夤畏照臨,亦宜謹肅。 故文王云:「我其夙夜,畏天之威。 」以此而論,雖州國有殊,高下懸邈,然憂民慎法,其理一也。 至如并州畔逆,須有甄明。 若楊諒實以詔命不通,慮宗社危逼,徵兵聚眾,非為干紀,則當原其本情,議其刑罰,上副聖主友于之意,下曉愚民疑惑之心;若審知內外無虞,嗣後纂統,而好亂樂禍,妄有覬覦,則管、蔡之誅,當在於諒,同惡相濟,無所逃罪,梟懸孥戮,國有常刑。 其間乃有情非協同,力不自固,或被擁逼,淪陷凶威,遂使籍沒流移,恐為冤濫。 恢恢天網,豈其然乎?罪疑從輕,斯義安在?昔叔向置鬻獄之死,晉國所嘉,釋之斷犯蹕之刑,漢文稱善。 羊舌寧不愛弟,廷尉非苟違君,但以執法無私,不容輕重。 且聖人大寶,是曰神器,苟非天命,不可妄得。 故蚩尤、項籍之驍勇,伊尹、霍光之權勢,李老、孔丘之才智,呂望、孫武之兵術,吳、楚連磐石之據,產、祿承母后之基,不應歷運之兆,終無帝王之位。 況乎蕞爾一隅,蜂扇蟻聚,楊諒之愚鄙,群小之凶慝,而欲憑陵畿甸,覬倖非望者哉!開闢以降,書契雲及,帝皇之跡,可得而詳。 自非積德累仁,豐功厚利,孰能道洽幽顯,義感靈祇!是以古之哲王,昧旦丕顯,履冰在念,禦朽競懷。 逮叔世驕荒,曾無戒懼,肆於民上,聘嗜奔欲,不可具載,請略陳之。 襄者齊、陳二國,並居大位,自謂與天地合德,日月齊明,罔念憂虞,不恤刑政。 近臣懷寵,稱善而隱惡,史官曲筆,掩瑕而錄美。 是以民庶呼嗟,終閉塞于視聽,公卿虛譽,日敷陳于左右。 法網嚴密,刑闢日多,徭役煩興,老幼疲苦。 昔鄭有子產,齊有晏嬰,楚有叔敖,晉有士會。 凡此小國,尚足名臣,齊、陳之疆,豈無良佐?但以執政壅蔽,懷私徇軀,忘國憂家,外同內忌。 設有正直之士,才堪干持,於己非宜,即加擯壓;倘遇諂佞之輩,行多穢匿,於我有益,遂蒙薦舉。 以此求賢,何從而至!夫賢材者,非尚膂力,豈系文華,唯須正身負載,確乎不動。 譬棟之處屋,如骨之在身,所謂棟樑骨鯁之材也。 齊、陳不任骨鯁,信近讒諛,天高聽卑,監其淫僻,故總收神器,歸我大隋。 向使二國祗敬上玄,惠恤鰥寡,委任方直,斥遠浮華,卑菲為心,惻隱為務,河朔強富,江湖險隔,各保其業,民不思亂,泰山之固,弗可動也。 然而寢臥積薪,宴安鴆毒,遂使禾黍生廟,霧露沾衣,弔影撫心,何嗟及矣!故詩云:「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 宜鑒於殷,駿命不易。 」萬機之事,何者不須熟慮哉! 伏惟皇帝望雲就日,仁孝夙彰,錫社分珪,大成規矩。 及總統淮海,盛德日新,當璧之符,遐邇僉屬。 贊歷甫爾,寬仁已布,率土蒼生,翹足而喜。 并州之亂,變起倉卒,職由楊諒詭惑,詿誤吏民,非有構怨本朝,棄德從賊者也。 而有司將帥,稱其願反,非止誣陷良善,亦恐大點皇猷。 足下宿當重寄,早預心膂,粵自籓邸,柱石見知。 方當書名竹帛,傳芳萬古,稷、契、伊、呂,彼獨何人?既屬明時,須存謇諤,立當世之大誡,作將來之憲范。 豈容曲順人主,以愛虧刑,又使脅從之徒,橫貽罪譴?忝蒙眷遇,輒寫微誠,野人愚瞽,不知忌諱。 衡得書嘆息,而不敢奏聞。 彥謙知王綱不振,遂去官隱居不仕,將結構蒙山之下,以求其志。 會置司隷官,盛選天下知名之士。 朝廷以彥謙公方宿著,時望所歸,征授司隷刺史。 彥謙亦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凡所薦舉,皆人倫表式。 其有彈射,當之者曾無怨言。 司隷別駕劉灹,陵上侮下,訐以為直,刺史憚之,皆為之拜。 唯彥謙執志不撓,亢禮長揖,有識嘉之。 第26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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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書》
第26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