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念裡一旦出現了這種幻覺,他就時時在盼望、在催促、在鼓勵,並珍惜他的到來。 白天,他盼望晚上能再感覺到他的出現,到了晚上,他像情人約會般苦苦守候。 點點滴滴的跡象加強了這件事情的可信度,三四個星期之後,他差不多已相信杜恩的鬼魂是他的功臣。 本來他不知道杜恩本人的意思,現在這個問題豈不是獲得瞭解決?因為杜恩本人參與了他的工作,所以可以一步一步做下去,而不必疑懼。 許多時候魏德蒙為了事情能這樣明確而高興,許多時候他深深探入杜恩的秘辛,覺得這是杜恩要他探入的。 他洞悉了許許多多以前未曾懷疑過的事情的內幕,因此大致上瞭解了一切事情的真相。 每次他與他的朋友杜恩相遇,雖然是那麼樣真切、那麼樣親密、那麼樣面對面到伸手可及,但卻都是在昏暗游移中的驚鴻一瞥;所以他几乎無法確定,他們的相遇究竟是在資料裡的歷史時間,還是現在的某時某地,是一八六七年,還是在桌子對面? 令人欣慰的是,到目前為止,呈現在紙上的杜恩,各方面都是名實相符的,他的形象比魏德蒙預期的更完美。 但是,至於他的內心意識,又該如何向世人表達呢?這是難以捉摸的,且只能感覺,而無法用言辭表達。 比如當魏德蒙伏案疾書時,他可以感覺到頭頂上有死者輕柔的鼻息,如果抬頭,就會看見死者活生生地坐在桌子對面。 他若未抬頭,那是他自己不抬頭,因為他太仔細、太小心了,不敢分神,怕有一步走得太輕率、太急躁。 杜恩如果來了,他不是來顯現自己,而是來幫助這位年輕的朋友。 他在書籍和檔案中徘徊忙碌,就像一個謹慎的資料員,默默提供協助,以討寫作人的歡心。 同時魏德蒙自己也到處走動,在含糊與確定之間打轉;不只一次,當他從架子上拿下一本書,在裡面找杜恩鉛筆劃綫的地方,他的心神忽然被吸引而至迷失,他聽到背後桌上的檔案在輕輕翻動,他走回來時就看見某封找不到的信竟然出現在眼前,或看見一張他正需要的舊報,正好用來澄清原先的茫無頭緒。 若不是這神秘的助力,使他閉着眼,半閉着眼,或無論什麼方式,都能有所感覺,他如何能知道五十格外的抽屜或盒子裡有他所要的資料?―――而且,不管有沒有這種時隱時現的感覺,誰如果敢定神一看,一定會看見有人站在壁爐前,有點朦朧、有點僵直,並且比活人稍微嚴肅一點地望着你。 第3 他們之間的融洽關係一直存在,並持續了兩三個星期,然後魏德蒙就開始陷入愁城,現在他不僅體認到這個關係的可貴,而且也很明白,為了某種原因,從某一晚開始,他失去這個關係。 開始是有一頁稿紙不見了,他覺得很奇怪,四處尋找,但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不知所措,甚至覺得沮喪,顯然以前的保護者退走了。 如果原來進行得這樣愉快,確實是杜恩的功勞,那麼現在短短的幾天,他已深深體嘗到失去他的痛苦。 現在他才發現,資料是可怕的混亂和浩繁的,以前他只覺得線索非常明顯,腳步也很輕快,他足足掙紮了五個晚上,沒有寫過一個字,只在房裡晃來晃去,拿起資料看看,又再放下,望望窗外,撥撥爐火,東思西想,或者側耳傾聽是否有所動靜,他不是在偵察,不是在想像,他是在盼望、在祈求,最後他只好決定暫時不再管他。 更怪的是,他一旦放棄傾聽杜恩的動靜,內心不僅感到悲哀,而且還變得極端不安。 因此不聽比聽更覺得怪異,他發現自己的神經頗有問題。 以前他的神經曾發揮過非常奇妙的力量,現在卻不聽指揮了。 有一晚,他掙紮了一兩個小時,終於無法再在房間裡待下去,他像受傷的人似的喘息穿過走廊,來到樓梯口。 他看見杜恩太太正在樓梯底下抬頭看他,好像知道他會來一樣;而最奇怪的是:雖然他起先並非有意要去找她,他心裡只有逃避與求解脫的意念,但一看到她,他立刻覺得有一種可怕的壓力同時約束在他們倆身上。 那股力量奇妙地在廳堂與樓梯之間迴蕩,在他與黑衣婦人之間,使得他看出杜恩太太認為他知道她要來找他。 他踏下樓梯,跟她回到她的小房間,關上門,兩張怪異的臉沉默了一陣子,才互相對證剛纔的怪事。 當魏德蒙得知他失去朋友的原因之後,着實吃了一驚。 「他一直跟你在一起?」這樣一切都明白了―――明白得不必再解釋,他們彼此互問,所得的答案竟然不相上下。 魏德蒙環視了一遍這間漂亮的小屋,就在這間小屋裡,杜恩太太度過許多夜晚,情形完全與他在書房裡一樣。 雖然這間小屋是那麼精緻、舒適和溫馨,但杜恩太太一樣曾在這裡感覺過他所感覺過的,聽過他所聽過的,只是互相輪流罷了。 「他已離開我了,你知道嗎?」他說。 她非常希望把事情澄清。 「今晚---不錯。 我剛纔已說過了。 」「你也知道---以前---他在我那裡?」她又猶豫了一下。 「我感覺他不在這裡。 但樓梯上---」「真的?」「真的---他上樓,不只一次。 他在這幢房子裡,在你的門口---」「怎麼樣?」因為她再度遲疑,他催促她。 第13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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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經典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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