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他的親屬吧?」 「不是,但只要能讓她留下來照顧他,她準備嫁給他。 」 將軍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盯着聶赫留朵夫,默默地聽著,顯然想用這種目光逼得對方侷促不安。 他不住地吸着煙。 等聶赫留朵夫講完,他從桌上拿起一本書,迅速地舔濕手指,翻動書頁,找到有關結婚的條款,看了一遍。 「她判的是什麼刑?」他抬起眼睛問。 「她判的是苦役。 」 「哦,要是判了這種刑,即使結了婚,也不能改善待遇。 」 「可是您要知道……」 「請您讓我把話說完。 即使一個自由人同她結了婚,她照樣得服滿她的刑。 這兒有個問題:誰判的刑更重,是他呢,還是她?」 「他們兩人都判了苦役。 」 「嘿,那倒是門當戶對了,」將軍笑着說。 「他什麼待遇,她也什麼待遇。 他有病可以留下來,」他繼續說,「而且當然會設法儘量減輕他的痛苦。 不過她即使嫁給他,也不能留在此地……」 「將軍夫人正在喝咖啡,」勤務兵報告說。 將軍點點頭,繼續說: 「不過再讓我考慮一下。 他們叫什麼名字?請您寫在這兒。 」 聶赫留朵夫寫下他們的名字。 「這事我也無能為力,」將軍聽到聶赫留朵夫要求同病人見面,這樣說。 「對您我當然不會懷疑,」他說,「您關心他,關心別的人,您又有錢。 在我們這裡確實錢能通神。 上面要我徹底消滅賄賂。 可如今大家都在接受賄賂,怎麼消滅得了?官位越小,賄賂收得越多。 唉,他在五千俄裡外受賄,怎麼查得出來?他在那邊是個土皇帝,就象我在這兒一樣,」他說到這裡笑了起來。 「不過您大概常跟政治犯見面吧,您給了錢,他們就放您進去,是嗎?」他笑嘻嘻地說。 「是這麼回事吧?」 「是的,確實是這樣。 」 「我明白您非這樣做不可。 您想見見那個政治犯。 您可憐他。 於是典獄長或者押解兵就接受賄賂,因為他的薪水只有那麼幾個錢,他得養家活口,非接受賄賂不可。 我要是處在他的地位或者您的地位,我也會那麼辦的。 可是就我的地位來說,我不能容許自己違反最嚴格的法律條文,要不我也是個人,也會動惻隱之心的。 可我是個執法官,憑一定條件才得到信任,我不能辜負這種信任。 好吧,這事就到此為止。 那麼,現在您給我講講,你們京城裡有些什麼新聞?」 於是將軍就開始發問,同時自己也發表意見,分明既想聽聽新聞,又想顯示自己的知識和人道主義精神。 二十三 「哦,請問您在哪裡下榻?在玖可夫旅館嗎?哦,那地方真是糟透了。 回頭您到我這兒來吃飯吧,」將軍一面送走聶赫留朵夫,一面說,「下午五點鐘。 您會說英語嗎?」 「會,會說。 」 「哦,那太好了。 不瞞您說,我們這兒來了一個英國人,是個旅行家。 他在研究西伯利亞流放和監獄的情況。 今天他要到我們這兒來吃飯,您也來吧。 我們五點鐘開飯,我妻子要求嚴格遵守時間。 至于怎樣處理那個女人,還有那個病人,我下午給您答覆。 也許可以留下一個人來照顧他。 」 聶赫留朵夫辭別將軍,心情特別振奮,就乘車到郵政局去。 郵政局設在一個低矮的拱頂房間裡。 幾名郵務員坐在斜面辦公桌後,把郵件分發給聚集在那裡的人群。 一個郵務員歪着腦袋,熟練地把一個個信封拉到面前,不停地打上郵戳。 聶赫留朵夫沒有久等,他一說出名字,就有一大堆郵件交到他手裡。 其中有匯款,有幾封信,有幾本書,還有最近一期的《祖國紀事》①。 聶赫留朵夫收下信,走到木板長凳那邊。 長凳上坐著一個士兵,手裡拿着一本小冊子,正在等着領什麼東西。 聶赫留朵夫在他旁邊坐下,翻閲收到的信。 其中有一封是掛號信,信封很講究,上面還蓋有字跡清楚的鮮紅火漆印。 他拆開信封,看到信是謝列寧寫的,還附着一份公文,血頓時湧上臉孔,心臟也縮緊了。 這就是關於卡秋莎案的批覆。 是個怎樣的批覆?難道是駁回嗎?聶赫留朵夫匆匆看了一下字跡很小、難以辨認、但筆力剛健的信,不由得高興地舒了一口氣。 批覆是令人滿意的。 ①彼得堡出版的學術、文學、政治綜合性月刊,大部分出版年月傾向進步。 第19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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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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