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赫留朵夫所僱的馬車沒有把他送到監獄門口,而在通往監獄的路口停下。 在這通往監獄的路口,在離監獄大約一百步的地方,站着一些男人和女人,手裡多半拿着包袱。 右邊有幾所不高的木屋,左邊是一座兩層的樓房DellaFVólpe,1897—1968)、科來蒂(LucioColletti,1924—,門口掛着招牌。 用石塊砌成的巨大監獄就在前面,但探監的人不准走近。 一個持槍的哨兵走來走去,誰想從他身旁繞過,他就向誰吆喝。 木屋小門旁邊,在崗哨對面的右邊長凳上坐著一個看守。 他身穿鑲絲縧的制服,手裡拿着一個小本子。 來探監的人都走到他跟前,報了他們要探望的人的姓名,他就記下來。 聶赫留朵夫也走到他跟前,報了瑪絲洛娃的姓名,穿制服的看守也記了下來。 「為什麼還不讓人進去?」聶赫留朵夫問。 「他們正在做禮拜。 等做完禮拜,就放你們進去。 」 聶赫留朵夫走到探監的人群那裡。 人群中走出一個人,衣服襤褸,帽子揉皺,光腳上套着一雙破鞋,臉上佈滿一道道傷痕,向監獄走去。 「你往哪兒溜?」持槍的哨兵對他吆喝道。 「你嚷嚷什麼呀?」衣服襤褸的人全沒被哨兵的吆喝嚇倒,頂嘴說,然後走回來。 「你不放,我等着就是。 何必大聲嚷嚷,簡直象個將軍似的。 」 人群發出讚許的笑聲。 探監的人大都穿得很寒酸,甚至破破爛爛,但也有一些男女衣着很體面。 聶赫留朵夫旁邊站着一個服飾講究的男人,臉色紅潤,鬍子颳得精光,手裡拿着一個包袱,顯然是襯衣褲。 聶赫留朵夫問他是不是第一次來探監。 那人回答說,他每星期日都來。 他們就這樣攀談起來。 原來他是銀行的看門人,是來探望犯製造偽證罪的弟弟的。 這人和藹可親,把自己的身世全都講給聶赫留朵夫聽,還想打聽聶赫留朵夫的情況,但這時來了一輛橡膠輪胎的輕便馬車,由一匹高大的良種黑馬拉著,車上坐著一個大學生和一個戴面紗的小姐。 這樣,他們的注意力就被吸引過去了。 大學生手裡抱著一個大包袱,走到聶赫留朵夫跟前,向他打聽,可不可以散髮施捨物(他帶來的白麵包),以及為此要辦什麼手續。 「這是未婚妻要我來辦的。 她就是我的未婚妻。 她的爹媽要我們把東西散髮給犯人。 」 「我也是頭一次來,我不知道,但我想應該問問那個人,」 聶赫留朵夫說,指指身穿制服、手裡拿着小本子的看守。 就在聶赫留朵夫同大學生談話的時候,正中開有小窗洞的監獄大鐵門開了,裡面走出一個穿軍服的軍官和另一個看守。 那個手拿小本子的看守就宣佈探監開始。 哨兵退到一邊,所有探監的人都爭先恐後,有的甚至跑步,紛紛向監獄大門湧去。 站在門口的看守高聲數着從他身邊走過的探監人:「十六,十七……」在監獄裡面,另一個看守用手拍着每個進入二道門的人,也在點數,目的是免得讓一個探監的人留在獄裡,也不致跑掉一個犯人。 這個點數的看守,眼睛不看走過去的人,在聶赫留朵夫的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看守這一拍起初使聶赫留朵夫感到屈辱,但他立刻想到他到這裡來是為了什麼事。 這種屈辱的情緒使他感到害臊。 二道門裡面首先看到的是一個拱形大房間,房間裡有幾個不大的窗子,上面裝着鐵柵欄。 在這個稱為聚會廳的房子裡,聶赫留朵夫怎麼也沒有料到,壁龕裡竟會有耶穌釘在十字架上的巨像。 「掛這個幹什麼?」他想,情不自禁地把耶穌像同自由人聯繫起來,卻怎麼也無法把他同囚犯聯繫在一起。 聶赫留朵夫慢吞吞地走着,讓急於探監的人走在前面。 他百感交集,想到關在這裡的惡人就感到不寒而慄,對昨天的男孩和卡秋莎那樣的無辜者則滿懷同情,而想到即將同卡秋莎見面,不禁又覺得膽怯和愛憐。 他走出這個房間的時候,聽見看守在那一頭說著些什麼。 但聶赫留朵夫滿腹心事,沒有理會看守的話,繼續往多數探監人走的方向走去,也就是走往男監,而不是他要去的女監。 第7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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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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