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怎麼像看什麼可怕的、不可思議的、奇怪的東西一樣看著我呀!他這麼起勁地對那個人講些什麼呢?」她望着兩個過路的人,這樣想。 「一個人能夠把自己的感受告訴別人嗎?我本來想告訴多莉的,不過幸好沒有告訴她。 她會多麼幸災樂禍啊!她會掩飾起來的;但是她主要的心情會是高興我為了她所羡慕的種種快樂而受了懲罰。 基蒂會更高興了。 我可把她看透了!她知道,我在她丈夫眼裡顯得異常可愛。 她嫉妒我,憎恨我,而且還看不起我。 在她的眼裡我是一個不道德的女人。 如果我是不道德的女人,我就可以使她丈夫墮入我的情網了……如果我願意的話。 而我的確很情願。 這個人很自以為了不起哩!」看見一個肥胖紅潤的紳士乘着車迎面駛來,她想,他把她當成了熟人,摘下他那閃光的禿頭上的閃光的禮帽,但是隨後發覺他認錯了人。 「他以為他認識我。 但是他和世界上其他的人一樣,同我毫不相識哩。 連我自己都不認識我!我就知道我的胃口,正像那句法國諺語說的。 他們想要吃骯髒的冰激凌;這一點他們一定知道的,」她心裡想,看見兩個男孩攔住一個冰激凌小販,他把桶由頭頂上放下來,用毛巾揩拭着汗淋淋的面孔。 「我們都願意要甘美可口的東西。 如果沒有糖果,就要不乾淨的冰激凌!基蒂也一樣,得不到弗龍斯基,就要列文。 而她嫉妒我,仇視我。 我們都是互相仇視的。 基蒂恨我,我恨基蒂!這是事實。 秋季金,coifCfeur.Jemefaiscoifferpar秋季金①……他回來的時候我要告訴他,」她想著忽然笑起來。 但是馬上又回想起她現在沒有可以談笑的人了。 「況且,又沒有什麼有趣的賞心樂事。 一切都是可恨的。 晚禱鐘聲響了,那個商人多麼虔誠地畫着十字,好像唯恐失掉什麼似的!這些教堂、這些鐘聲、這些欺詐,都是用來做什麼的呢?無非是用來掩飾我們彼此之間的仇視,就像那些破口對罵的車伕一樣。 亞什溫說:『他要把我贏得連件襯衣都不剩,我也是如此。 』是的,這倒是事實!」 ①法語:理髮師。 我請秋季金給我梳頭。 她完全沉溺在這些思想中,甚至忘記了她的處境,就這樣到達了家門口。 看見門房出來迎接她的時候,她這才回憶起她發出去的信和電報。 「有回信嗎?」她問。 「我找找看,」他回答,望瞭望辦公桌,他拿起一封方形的電報小封套遞給她。 「十點以前我不能回來。 弗龍斯基。 」她讀着。 「送信的人還沒有回來嗎?」 「沒有,夫人,」門房回答。 「啊,既然如此,我知道該怎麼辦了,」她自言自語,感到心上起了一股無名的怒火和渴望報復的慾望,她跑上樓去。 「我親自去找他。 在和他永別以前,我要把一切都和他講明。 我從來沒有像恨他這樣恨過任何人!」她想。 看見掛在帽架上的他的帽子,她厭惡得顫慄起來。 她沒有想到他的電報是答覆她的電報的,他還沒有接到她的信。 她想像他現在正平靜地同他母親和索羅金公爵小姐談着天,因為她的痛苦而感到高興呢。 「是的,我得快點去!」她自言自語,她還不知道要到哪裡去。 她想儘可能地擺脫她在這幢可怕的房子裡所體驗到的心情。 僕人們、四壁、房中的擺設,都在她心中引起一種厭惡和怨恨的情緒,像千鈞重擔一樣壓迫着她。 「是的,我必須到火車站去,如果找不到他,我就到那裡去揭穿他。 」安娜看了看報紙上的火車時間表。 夜車在八點零兩分開車。 「是的,我趕得上。 」她吩咐套上另外兩匹馬,自己忙着往旅行袋裏收拾一兩天內需用的東西。 她知道她再也不會回到這裡來了。 在掠過心頭的種種計劃中她模糊地決定採用一種:在火車站或者伯爵夫人家閙過一場以後,她就乘下城鐵路的火車到下面第一個城市住下來。 午餐擺好了。 她走到桌旁,一聞到麵包和乾酪的氣味,就使她覺得一切食物都是令人噁心的,她吩咐套上車,就走出去。 房子已經在馬路上投下陰影;傍晚很晴朗,在夕陽中還很溫暖。 搬着安娜的東西走出來的安努什卡、把行李放到車上去的彼得和分明很不高興的馬車伕,都使她覺得討厭,他們說的話和舉動都惹得她生氣。 「我不需要你,彼得!」 「但是車票怎麼辦呢?」 「哦,隨你的便吧,我不在乎,」她厭煩地回答。 彼得跳上馭台,兩手叉着腰告訴車伕駛到車站去。 三十 第21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安娜·卡列尼娜 下》
第215頁